温氏最终还是被凌元娘说动了,就像凌元娘说的那样,凭什么儿子做了官,她还要留在老家,早就应该跟着儿子去享福了。
她又去劝凌老爹,凌老爹起初不为所动,但在一次出门回来后,沉着脸让温氏收拾行李。温氏一边收拣东西,一边问:“他爹,你在外面受气了?”
凌老爹哼了一声,恼道:“那聂光宗欺人太甚。”
他今日去镇上铺子查账,回程时却遇到了聂老爹,自从颜娘与凌绩鸣和离后,凌、聂两家便成了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聂老爹用凌元娘不守妇道的事情讽刺凌老爹,凌老爹反讽聂家有眼无珠,不认颜娘这个做了官夫人的女儿。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虽然把对方气得脸红脖子粗,却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凌老爹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临近家门的时候,想起老妻劝自己搬去梧州的事情。
要是没遇到聂老爹,凌老爹还不会动摇,今天被聂老爹一顿讽刺,他觉得留在老家反倒不是什么好事了。
凌家打算举家搬到梧州去,家里的田地和房子还好办,陵江镇的铺子却不好处理。梧州虽然跟虞城县隔了一个沧县,但一来一去在路上也要花一天的时间,这样一来,回陵江镇查账便有些远了。
凌老爹和温氏合计了一番,决定将铺子转手卖了。温氏的杂货铺子位于东街中段,位置还不错,一听说要她要卖了铺子,好些人上门打听。
铺子抢手,价高者得,温氏的铺子很快便转手了。办妥了所有的事情后,凌老爹和温氏带着女儿凌元娘投奔儿子去了。
这些时日凌家发生的事情颜娘也有所耳闻,都是从乌娘子那里听来的。乌娘子绘声绘色的讲起凌元娘被孙富捉奸在床的事情,仿佛事发当场她就在那里一样。
颜娘听了觉得大开眼界,凌元娘还真的胆大妄为,竟然敢跟奸夫在自己家里偷情。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的,毕竟她连唆使幼子投毒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乌娘子在姜家待到晌午才回去,颜娘看了看天,转身去了灶房。
姜母前些日子着了凉,这两天身子才好转,许是清淡的食物吃多了没胃口,病好以后,整个人瘦了一圈。颜娘打算亲自下厨给婆母做一些酸爽开胃的菜。
陵江镇傍水而建,鱼虾数量繁多,镇上的百姓隔上几日便会买鱼来吃。颜娘早上让杨娘子去码头买了一尾新鲜的鲤鱼,打算做一道酸甜可口的糖醋鱼。
杨娘子将鲤鱼处理洗净后,就等着颜娘来炸鱼了。
颜娘还未走近灶台,一股鱼腥味便扑面而来,紧接着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嘴。
她赶紧离灶台远了一些,鱼腥味才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杨娘子看着这一幕似惊似疑。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鱼没处理干净,但又觉得不对,这鱼她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内脏和血污全部都扔了的,应该不是鱼的问题。
她又仔细的看了颜娘两眼,她这副模样,倒像是有了身孕似的。她刚想问,就听颜娘道:“我没事,这糖醋鲤鱼怕是要杨娘子来做了。”
杨娘子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笑着道:“夫人赶紧回房歇着吧,等饭菜做好了,我让丫丫来报一声。”
颜娘点了点头,跟她交待了几句,转身出了灶房。杨娘子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夫人还真是好命啊!
自从生了满满以后,颜娘的月事变得很准,这一月月事迟了几日,她便想着可能是有了身孕,只是怕弄错了,所以一直捂着没说。
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半旬,月事依旧没来,再加上先前闻到鱼腥味差点呕吐,颜娘确信自己有了姜裕成的骨肉。
这是一件开心的事,但颜娘还没想好怎么跟婆母说,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
心里存着事,午食时颜娘便没有什么胃口,姜母看了担忧的问道:“颜娘,怎么不夹菜,是哪里不舒坦吗?”
颜娘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时,满满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过来,鱼腥味透过酸甜的酱汁散发出来,颜娘连忙捂住嘴。
姜母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按捺住狂喜的心情,低声问:“颜娘,你是不是有了?”
满满闻言眼也不眨的望着母亲。
颜娘脸上爬上了红霞,在婆婆与女儿的注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姜母一听大喜,搁下筷子起身,“大喜事啊,我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成儿。”
颜娘连忙道:“娘,要不等看了大夫再跟夫君说吧,我怕自己弄错了。”
姜母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弄错的,你就是怀上了我姜家的血脉。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刘大夫过来瞧一瞧。”
午食过后,姜母请了刘大夫过来,刘大夫把完脉后,笑着对姜母和颜娘说了句恭喜。姜母一听,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她立即让鄢伯去县衙报信,将颜娘有孕的消息带给姜裕成。
鄢伯出门后,姜母对颜娘道:“颜娘啊,以后这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做了,好好的养胎,老婆子就等着抱孙子呢。”
颜娘身子僵了一下,不敢问要是这一胎又是女儿怎么办?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
天快黑时,姜裕成回到了陵江镇。下午鄢伯来报信,说颜娘有了身孕,他听了以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今年二十四岁,他好几个同窗这个岁数时孩子都上私塾了。为了尽快赶回来,他忙了一下午,连水都没喝几口,总算忙完了。
回到家里,还没进屋就感受到了喜悦的气氛,姜母拉着他开心道:“儿啊,你总算是有后了,娘就算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姜裕成有些无奈,“娘,您胡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以后还要看着孙儿娶妻生子的。”
姜母顿时来了精神,点头道:“我儿说的对,我要好好活着,还要等着孙子给我生一打重孙子呢。”
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颜娘心中的忧虑更深了。
姜裕成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了,谁知晚上临睡前,她才忐忑不安的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听了她的担心,姜裕成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又突然笑了。
“娘子的担心是多余的,姜家历来子嗣单薄,就算是女儿也很珍贵。”他轻轻拍了拍颜娘的手,“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要是这一胎是女儿,下一胎也许就是儿子。”
颜娘叹了口气,“万一一直都是女儿呢?”她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姜母的执念让她有些害怕。
姜裕成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真这样,那我们就好好抚育女儿们,待她们长大后,前头几个大的,为她们挑个疼人的夫君,最小的女儿,就招一个女婿上门,延续咱们姜家的血脉。”他祖母就是家中独生女,后面还不是招了他祖父为赘婿。
姜裕成的话让颜娘怔愣不已,她连姜裕成日后纳妾的情形都想到了,却没想到他会说出招婿的话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管这是他认真的想法,还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套话,颜娘都很开心。
这一夜,夫妻俩并排躺在床上,说了很多交心的话,颜娘心里得到了安慰,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姜裕成要回县衙办公,临走时他跟姜母嘱咐了几句,委婉的让她不要在颜娘面前提想要孙子之类的话,免得颜娘忧思过重,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姜母听了有些不快,觉得颜娘怀孕后变得娇气了,姜裕成又说了很多好话哄她,把她哄开心了才出发去县衙。
颜娘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她发现姜母明显变了很多,不再一味的说想要孙子,有时候也会说想要一个像满满一样的孙女。
颜娘哪还有不明白的,一定是夫君回县衙前跟婆母说了什么,为的是减轻她的心理负担。想到这里,她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自从有孕后,颜娘便很少出门了,查账、制药膏的事情便由云氏接手,又过了两个月,云氏要上京为儿子筹备婚事,于是将铺子全权交给招来的掌柜打理。
六月底朝廷颁发了一道禁令,严禁朝廷官员、家眷经商,也就是说官员及其家眷名下不能有商铺,违令者轻则没收商铺,重则罢官不用。
这样一来,新颜坊便不能再挂在颜娘和云氏的名下,自禁令发布之日起,很多商户就盯上了新颜坊,其中颜娘最熟悉的是乌娘子和苏太太。
苏太太自上一回使了手段得了膏方,又让儿子在京城开了铺子后,就再也没有买过新颜坊的东西,自然跟颜娘也没有任何交集。
颜娘不想将新颜坊交给这种品行不端的妇人,首选当然是乌娘子,她去了一封信询问云氏的意见,云氏却久久没有回信。
七夕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也是民间的乞巧节。苏太太邀请了陵江镇上比较有名望的几户人家去苏家一起“拜织女”,颜娘和姜母也在受邀行列。
姜母年纪大了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于是婉拒了。轮到颜娘时,颜娘本不想去,苏太太却亲自上门来请,颜娘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七月初七这一日傍晚,颜娘带着女儿到了苏家,发现镇上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的太太都在,大家笑语晏晏的聊着天,见到颜娘后,纷纷起身跟她见礼。
苏太太将自家大孙女苏婉唤了过来,让她带着满满去小女孩们玩耍的地方。颜娘不想女儿离开自己身边,苏太太却笑着道:“姜夫人,孩子们跟着我们怕是会觉得无趣,我这孙女一向稳重,有她照看令千金,万不会有事的。”
颜娘看了苏婉一眼,见她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被祖母苏太太当着众人夸赞,也只是微微一笑,脸上带着跟年龄不符的沉稳。
颜娘将女儿交给她,让丫丫跟着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