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琬琬决绝的举动让温氏落荒而逃,范瑾抱着女儿恸哭不已,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不能打动心如死灰的少女了。
凌琬琬要出家,范瑾以死相逼都没能阻止。从凌琬琬院子里出来那一刻,她对温氏的痛恨已经达到了极致。
她领着几个腰圆臂粗的粗使婆子闯进了公婆的院子,无视凌老爹的呵斥和温氏的咒骂,亲自带头将他们房间里的东西砸了,砸不动的就用斧子砍。
“疯了,范氏疯了,他爹咱们该怎么办啊?”
温氏看着自己的东西被砸坏,心疼的直跳脚。
凌老爹横了她一眼,“谁叫你去找琬琬麻烦的?”
“我还不时怕她留在家里招来晦气。”温氏心虚的辩解。
凌老爹道:“让她砸吧,琬琬被你逼的出家,若不让她发泄一番,二郎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听了这话,温氏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就怕儿子回来找自己算账。
凌绩鸣回来时,凌老爹和温氏的院子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还不知道凌琬琬要出家的事,听了温氏的添油加醋的说辞后,狠狠的打了范瑾一巴掌。
范瑾被打懵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竟然打我?”
凌绩鸣脸色铁青,“你对我爹娘做得事情,就算休了你也使得。”
范瑾眼眶红了,“你不问缘由就打我,还说要休了我,就因为我砸了你爹娘的院子?”
她突然朝着凌绩鸣嘶吼道:“你知道你娘做了什么吗?她逼得琬琬、你的亲女儿要出家。”
“你说什么?”凌绩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范瑾又哭又笑,“你那狠毒的娘,逼着自己的亲孙女无法在这个家里立足,被迫剪了头发要出家。”
凌绩鸣受了刺激,“不可能,我娘不会这么做的。”
范瑾冷笑,“那满地的头发都还没扫呢,你可以亲眼见识见识你娘的恶毒。”
凌绩鸣立即转身往凌琬琬的院子跑去,当看到满地断发和一脸淡漠的女儿时,他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琬琬。”他轻轻唤了女儿一声。
凌琬琬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父亲请进来说话吧。”
凌绩鸣怔怔地跟着进去了。
待他坐下后,凌琬琬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长这么大,从未为您沏过茶,今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您请喝茶。”
凌绩鸣不接茶杯,“琬琬,不要任性,你祖母她……”
凌琬琬亮茶杯搁在桌上,认真道:“我没有任性。”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想法讲了出来。
“从我回到这个家里,就感觉到格格不入。您和娘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们的爱女之心全部给了凌珺珺,于我只有愧疚。”
“您知道吗,在宫里那些年,不知有多少个夜里我从梦中醒来,围绕在身边的只有绝望和无助。我日日盼望着您和娘来接我回家,没想到你们却让我好好的伺候那个废物,当时我的心就快死了。”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回到家里,却感觉到现在这个家不再是我离开时的那个家,没了我记忆中的温暖与疼爱。再后来您把祖父祖母接了过来,让我再一次感受到来自血脉亲人的恶意。在宫里,我也受到过无缘无故的恶语相向,但都没有他们的话让我寒心。”
“我并不愿意去宫里参选,但我却不想违背你们的意思,所以我去了。我不想回到那令人窒息的地方,被推入荷花池都是我的谋划。因为我知道,有人想在初选前解决掉我,我顺着她的心意走了一步死棋。”
“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送回来吗?并不是祥妃娘娘体恤我,而是我在冰冷的池水里泡得太久,日后再也无法孕育子嗣,所以我没有资格再参选。”
凌琬琬平静的诉说着心中藏了许久的话,仿佛在讲诉别人的故事。
凌绩鸣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不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女儿,觉得她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她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你为何不早些跟我们说?”过了许久,他才艰难的开口。
凌琬琬盯着他,“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说了就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如果回到参选前,我如实的跟你们坦白心中的想法,你们会怎么做呢?”
凌绩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凌琬琬道:“你们会斥责我不懂事,斥责我任性,你们还会觉得嫁给那个废物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我有这样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
凌绩鸣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想让凌琬琬进宫为家里博富贵,因为他急着改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范瑾在门外听了这些话,早已泪流满面,此刻她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吵闹着。
一个声音说她做的没错,送长女去宫里陪伴二皇子,她没有做主的权力。长女从宫里回家后,是她自己不愿与他们亲近,怪不得他们。
一个声音说她错了,应该不顾一切将女儿接回来,让她与小女儿珺珺一样在爹娘的身边娇养长大。不应该不顾及她的想法,逼着她去参选。
两个声音吵个不停,范瑾的心乱成了一团,她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掩面离开了。
凌绩鸣也待不下去了,他害怕看长女枯井无波的神情,害怕她平静冷淡的讲诉自己的苦闷,他忍不住落荒而逃了。
凌琬琬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过了许久,她将雪月和银红叫了进来。
“我明日就要去慈心庵了,我走后你们就去曜儿哪里伺候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抽出一封信,“曜儿该有半旬才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银红哭着道:“姑娘,能不能不去慈心庵,您还这么年轻,不应该去那里的。”
雪月也哽咽道:“银红说的是,姑娘若是心里难受,不如由奴婢们陪着您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就当是去散心了。”
凌琬琬摇了摇头,“你们不要伤心,很久以前我就有出家的念头了,如今我就要离开束缚我的牢笼,去过我想要过的生活,你们应该为我感到开心才是。”
听了这话,两个丫鬟忍不住痛哭起来,凌琬琬怔怔的看了她们一会儿,转身去收拾行李去了。
她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两套中衣、一套外穿的袄裙、一双棉鞋,还有一支刻着她生肖的玉簪,那是余姚姑姑送她的十岁生辰贺礼。
她将玉簪握在手心,在宫里那些日子,余姚姑姑是第一个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怜悯她的人。这次能够顺利脱身,也都多亏了余姚姑姑暗中相助。
她会记得她的好,会在佛祖面前为她祈福,让她能够早日出宫与亲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