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转专业考试的英语科目如约而至。作为一枚英语渣渣,水世内心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四级都没过,跟考了六级,征战托福雅思的许婧黄晓菁相比,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二缺。
但是吧,英语能力不等于英语成绩,经过了一月强化训练的水世坚信,自己使尽浑身解数,定能考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重复了昨天考数学前的经历,水世在同样的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来到了考场,待坐定之后,他默默在心中回忆了一阵背下的作文模板,确定无误后,便身心放松,等待从监考老师手中获得卷子。
一张张卷子分发了下来,仿佛还带着打印机的温度。嗅着墨香,水世刚准备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诶?怎么卷子上有了个人名?水世环顾四周,只见一排学生皆错愕四顾,脸上写满了同样的迷惑。水世当即举手:
“老师,我们这一排卷子上有别人的名字。”
“嗯?”
监考老师匆匆走了过来,拿起卷子查看了一番,同样大惑不解。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拍脑袋,对这一排的学生们说:
“你们先等一下,不要慌,这应该是调度失误,把样卷发给了你们。把卷子从前往后传,再等待一会儿,我去调用应急试卷。”
监考老师匆匆出了门,考场里便只剩下一位巡考老师。教室很大,人的目光难免有死角,待老师转到了看不到己身的地方,有些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坐在水世后方的,是一位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他眼神微瞟了周遭几圈,见老师背对着自己,便动起了歪脑筋。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前方闭目养神的水世。戳了戳少年后背,他带着诡秘的笑容,压低嗓门道:
“兄弟?英语咋样,要不帮我个忙,出来我请你吃饭。”
“……”
水世满额黑线。
讲真,虽然他并非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学生,从小到大考试无数,要说没打过小抄,偷瞄过同桌的答案,桌上写点公式什么的,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这可是转专业考试啊喂。
这种考试作弊,岂不是找死?
兄弟,坑人不是这么坑的……
他轻轻摇头:
“不好意思啊,我四级都没过,你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上。”
当然不能直说不想帮忙作弊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示敌以弱,把自己的水平往尘埃里贬低。
不过这也是实话,自己确实四级没过,而且之前英语菜到抠脚……
“……啊。不是,兄弟你肯定复习了,但是哥哥我来的匆忙,压根就没复习来着。”小白脸继续厚着脸皮求援,“真的,帮我这一把,我请你吃饭。我感谢你全家。”
“……我真的不行。”水世决定放弃自己的男人尊严,“呀,老师来了!”
“嗯?”
小白脸一紧张,目光转向门口,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他看向前方的少年,却见他正襟危坐了起来,好似乐山大佛敦煌石窟,又或者淋了502胶水的蚊子,那叫一个纹丝不动,稳如老狗。
他当即恨得牙痒痒。
监考老师去而复返,水世这一组重新得到了卷子,以及考试时间延长十分钟的许诺。水世安心地提起笔,刚准备审题,耳朵却捕捉到身后传来的奇怪声响:
“嘎吱嘎吱……叽叽叽……咔,咔!”
?
背后有老鼠?
水世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只见求援未遂的小白脸似乎彻底放飞自我,在考场上公然翘起了二郎腿,腿还以一种极其规律的频率震动了起来,好似一只调频震动棒。偏偏教学楼的桌子还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出了问题从来都是修修补补,整一个巨大的噪音生成器。
再加上小白脸坚持不懈地为噪音生成器提供动力,终于造就了这堪比指甲刮黑板的魔音。
水世捏紧了手中的水笔,被魔音灌耳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从心底涌出的焦躁使他像一只炸毛的猫,他甚至觉得,手中拿捏的力道能把笔杆掰碎。
声声入耳,无心钻研,终于,趁着监考老师转过身,水世暴躁转身,准备撂下句狠话,或者干脆威胁一波,却发现此时的小白脸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反而腰杆笔直,如同幼儿园做眼保健操的好孩子,还是能得无数小红花,和幼儿园阿姨亲亲抱抱的那种。
……
尼玛!贱人!
即使后面,小白脸似乎倦了,扰民行为不再有了后续,水世的心态已经被彻底打乱——越想集中精力越不能实现,就像脑海中盘踞着一只戏班,在本应沉郁顿挫的时刻敲起了锣鼓。
看着简单的ABCD四个选项,水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发现,经过之前那么一搅和,自己一月来强记住的单词缓缓从记忆中撤出,只差一个念头,便可一泻千里。
背单词本就是一件温故知新的事情,如今身在考场,知新尚且不谈,怎会有温故的机会?
大片大片的英语文段无从释义,介词短语,宾语补足语,定语从句毫无分析的头绪,水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英语考场,感受到了那种毛都不会的无助与绝望。
啊,果然……还是怪我。
取巧还是行不通的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考场上的人散了大半,就连扰民的小白脸也停下笔尖,微呼口气,如释重负地上交了卷子。他幸灾乐祸地瞟了水世一眼,屁颠屁颠跑出了教室门。
水世其实也写完了,但是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因为卷子上一大半的答案都是玄学拼凑出来的,对与不对全凭天意。
自己能及格吗?万一及不了格,转专业就泡汤了,后果,后果就……
不行!我一定要转专业!
意识到多想会带来更大的压力,水世狠狠给了自己一拳,注意力重新汇聚到了卷子上,与此同时,他拼命从记忆里搜刮仅剩的知识点,不是属于考前突击的内容,而是自己日久天长积攒下来的老本。
监考老师看着考场内仍在磨蹭的几人,也许是被拖得不耐烦,也许是急着吃午饭,他不由得出声催促:
“同学们,还不交卷吗?当心越改越错。”
听到老师略显焦躁的话语,水世稍微恍了恍神。这时候,他看到原本仍坐在考场上的小猫两三只都垂头丧气地站起身,上交了自己的卷子。一阵穿堂风吹过,他猛然发觉,整个考场都只剩下了自己和监考老师。
人都是群居动物,尴尬和慌乱一下子占据了水世的身心。
监考老师盯着座位上发怔的水世,不由得问道:
“同学,你还没结束?”
“呃……”
怎么能结束呢,还有半个小时啊。说不定我还能回想起什么呢。
于是,水世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举起手:
“老师,这场考试对我很重要,能拜托您和我一起等一等吗?等到考试结束的时候。”
“诶?还没写好吗?”监考老师好奇地望向他。
“嗯。我还需要时间。”水世点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好。”
监考老师也笑了,他不再催促,反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给水世创造了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
时针滴答,分秒静默,知识像退潮时露出的礁石,逐渐重新占据了脑海。
水世眼睛一亮,再度奋笔疾书了起来。
……
终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