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文学社这边人头攒动，反观温室大学文学社那边，倒是陷入了不小的僵局。

怎么说呢，绝不是吸引不来人气，丁德龙的糖衣炮弹虽俗气却有效，不少人都存着来领纪念品的心思，参加图书漂流。

问题在于，他们来参加漂流的图书……居然是教科书。

在活动的最开始，丁德龙非常自信地摆了摆手，说我们大社团要有大社团的豪气，漂流教科书怎么了？就让他们去漂，反正没人愿意接盘，损失的不是我们。

岂料，没了工作人员控制，学生们尝到了甜头，不由得想起了每学期结束，堆积在宿舍里无法处置的教科书。不消片刻，整个摆台的巨大摊位瞬间被大量各学院的教科书淹没，丁德龙顿时傻眼了，他颤抖着手抚摸着半新不新的课本，狠狠捋了捋褶子，像是要把那群贡献教科书的混蛋捏扁。

“踏马的，这群人是宿舍里没有闲书吗？是根本没有阅读量，天天打王者荣耀吗？把我们这里当废旧书籍回收站了吗？”丁德龙痛心疾首，怒斥无良群众，把摊位敲得赫赫发抖。

“社长……”

一直鞍前马后的学弟犹豫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余下一声叹息。

“你们去找几个麻袋吧，我估计这帮人也不会想着把书拿回来了。”丁德龙按住额头，他低声吩咐道，“堆在仓库里，下一届看情况，如果没人要的话，卖掉充当社团经费。”

“可是，仓库给水晶文学社当值班室了啊……”学弟小声道。

“靠！”

经历了多重打击，丁德龙像一头领地被抢，后宫被睡，儿子认贼作父的雄狮，发出了凄婉又不甘的吼叫。

☆☆☆

女装大佬的热度逐渐散去，黄晓菁的人气也吸引不到更多的人群，同样的，水晶文学社的情书活动也陷入了不小的低潮。

水世，许婧，黄晓菁挤在帐篷下，眼巴巴望着路过的，零零星星的路人。水世更愿意称他们为“小猫两三只”，小猫们并没有靠近活动现场的欲望，即使随着时间的推移，图书馆广场没有了背阴和朝阳的区别，统一被下午的太阳一视同仁地沐浴着。

或者换个说法，整个图书馆广场都陷入了不小的倦怠期。

水世无聊到收拾起了信件，把一封封用胶水封好的结实信封攥握在手心，在桌上翻来覆去的磕齐，就像新闻联播里播音员最后的动作一般，同时侧耳倾听着清脆的叠响。

许婧见水世的动作，不由得插嘴道:

“你咋这么无聊，又没有摄像机对着你。”

“不这么干也没别的取乐方式……要不我们来搓盘麻将？”水世突发奇想，“我可以回宿舍拿……”

“好呀好呀，我没意见。”黄晓菁说，“我认可水世的建议。”

不靠谱的提议突然受到了认可，水世不由得热泪盈眶，他伸出手，本想来一场见证友谊的握爪，却在许婧杀人般的目光中畏缩了回去。

“好个鬼，能不能有点追求，是准备在水世的肚皮上搓麻将吗？”许婧一下子把提上日程的提议全盘推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完，来录入一下活动信件的相关信息吧。”

有了明确的目标，自然胜过百无聊赖。水世闻声，连忙放下手中厚厚一沓信封，又从杂物里抽出了一张表格，预备着统计使用。黄晓菁则四下张望了起来，试图搜罗角落里散落的信件，按序编号。

许婧原本准备前去帮忙，突然，她看见了站在图书馆外的角落里，往水晶文学社方向张望的某个身影——

社联的徐梦君，也是两边赌约的仲裁者。

不如去探探口风？

许婧心中一动，她蹑手蹑脚靠近了徐梦君。这位严谨的公平天使丝毫没有察觉，在巡视了两边的情况后，她再度低下头，在小本本上刷刷记录着什么，活页填缀着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连排版也分外整齐。

只见正装少女腋下还夹着几张薄薄的纸页，眉头赫然是“调查问卷”四个字样。

问卷？是针对我们的问卷吗？糟糕，好像没做什么准备……

脑海中萦绕着满满的疑惑，许婧不禁问道:

“徐同学，这是什么？”

徐梦君吓了一跳，见是水晶文学社的许婧，不由得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她推了推镶嵌着金蝴蝶的圆框眼镜，微笑道:

“这是一份针对你们两家社团之间赌约的调查问卷，专门针对参加过活动的人群，一家三份。”

“抱歉，我不太明白。”

许婧依旧处在一头雾水的状态。

问卷？发放给参与者？为什么只有三份？

“简单来说就是，找到三个参加过你们活动的人，由他们来对活动进行点评，作为重要的参照依据。”徐梦君缓缓道，“这是最公平的方法，以我整个中午的观察，两边的活动质量其实是不相上下的。”

“这我就不乐意了，我们的活动怎么也应该比丁德龙那边高一个档次啊。”许婧反驳，“不需要用什么问卷来证明。”

“噗。一个用女装大佬吸引人气，一个用小恩小惠拐骗人群，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徐梦君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许婧，“社联大会那天我也在，关于水晶文学社的主旨，我觉得水世说的很好……但就这个活动来看，你们已经跑偏了。”

“我能理解为了活动做出的改变和牺牲，但并不代表我认可这种做法。希望下学期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创社到底是一时的意气，还是真的想为华夏的文学事业做些什么。”

……

许婧失魂落魄地从阴影里走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辞别徐梦君的，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抽去了一股意气，不，一根骨头。

是啊……不管有千万种理由，千万种说辞，不对就是不对。

自己没有靠活动的核心内涵吸引参与者，而是走了女装大佬的捷径……即使藉此换来了能与温室大学文学社对抗的高人气，也许效果是好的，可是，可是——

这不是我的初衷啊……

情书活动明明是要鼓励大家表达出自己对人对事的真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看着忙碌收拾信件的水世和黄晓菁，许婧突然觉得很累。她捏着徐梦君塞来的三份问卷，竟不敢找人去填写。

也许可以自己填写，但若是那样，只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