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世蹲了一会儿,亡人的十字棺里风平浪静,连个水花都没有掀起。
奇怪,须鲸呢?还没有起床吗?不会过的是纽约时间吧?水世疑惑地想。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可能人家是好学生,上课不玩手机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的仙人,熬夜修仙上午补觉呢。
PPT展示到了章节的结束语,老教授背过手下来巡查,下面的学生忙不迭藏起了手机,伴随着哗啦啦翻书页的声响,显得声势格外浩大,弄得教授眼皮青筋直跳,叹息一群不愿意做学术的崽,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于是他转过身,拿起黑板擦,用抑扬顿挫的声音道:
“随堂作业,你最喜欢的中国近代文学作品,300字儿!二十分钟后收。”
有胆子大的学生举手示意:
“老师,没纸怎么办?”
“上课不带纸,还上什么课?”教授推推眼镜,当即翻了个大白眼,“问同学借!没有去厕所拽。”
突如其来的作业让整个教室都陷入了兵荒马乱的状态,水世也不例外,虽说平日里看书颇多颇杂,但若是让他即时写个读后感,那也有些吃力。咬着笔杆晃着笔尖,他进入了沉思状态,冷不丁地,他看见隔壁桌的美少女许婧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诶?这是怎么回事?
水世并没有自恋的认为美少女对自己起了兴趣或者暗恋他,身为资深废宅,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如果一个妹纸长久盯着自己,要么是脸上有饭,要么是拉链没拉。
于是,水世一边摩挲着脸庞,一边低头看着裤裆,发现什么都没有。
嘿,这可就奇怪了,单纯靠自己的魅力吸引姑娘,还不如女装倒立博眼球……
诶等等,好像还有一种可能。
难道说,难道说……我之前偷拍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水世豁然开朗,尽管开朗的代价非常沉重——可以想象,这位许婧小姐下课后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变态!色狼!偷窥狂!啪!”
老实来说,这是比较温和的方法。
“歪?警察蜀黍吗,快点把这个变态抓起来!对对对,温室大学东教学楼,滴呜滴呜滴呜滴呜……”
这个方法就极其暴力了,虽然水世是个死宅,但是对铁窗电椅小皮鞭,被腿毛大汉爆*菊什么的,表示完全接受无能。
“嘤嘤嘤人家嫁不出去了你要对我负责……”
啧,这个纯属白日做梦。
求生欲充斥脑海,水世连忙丢下笔,拧头看向许婧,像是刻意安排似的,少年的目光恰好和少女的目光撞在一起。许婧倒是没什么反应,水世却老脸一红,充分展现了思春期男士拘谨兼期待的双重特征。他结结巴巴道:
“许许许……许同学。刚才的事情,我向你郑重表示道歉!”
许婧一愣,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费解的事情。她下意识回应道:
“啊?”
水世浑然不觉,沉浸在自我世界的他继续自我检讨,摆出了一幅洗心革面,脱胎换骨的态度:
“我变态!我渣滓!我罪无可恕!”
少女嘴角抽搐,似乎本要说些什么,却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水世,表情接连变幻,最后化作一枚矜持的微笑:
“刚刚,发生什么了?”
“刚刚我……啊不,刚刚我,什么都没有做。”
那一瞬,如果用仪器测算的话,水世脑瓜子的转速绝对达到了人类有史以来的巅峰。少女似乎并不是因为偷拍事件而暗中观察,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强行往上面认领。水世当即否认道。
“诶?”
“咳……”
本来还想着道个歉呀什么的,最后,天生社恐的水世吱唔半晌,很干脆地把头一拧,目光聚焦到纸页上,用摇晃的笔尖掩饰凝固如实质的尴尬。
许婧看着水世,她哑然一笑,也不继续追问,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
老教授在讲台上掐着钟表,陆陆续续的,学生们上台上交作业,或蓝或白的作业本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紧接着,他再度打开了多媒体,清了清嗓子,道:
“大家都写的差不多了,很好。”
台下一片骚动,虽然写数百字很让人麻爪,但能听到老师的表扬,大部分学生还是相当宽慰的。
岂料,老教授话锋一转,鼠标一点,再次切换了PPT的内容,一道大大的“思考题”在屏幕上显现出来。
教授用手指敲了敲黑板,朗声道:
“各位同学再看一下这道思考题,一会儿我找人来回答。”
见老师如此爱折腾,学生们心中自然有千头羊驼踏出了一片狼藉,性子急的更是握紧拳头,暗自骂教授的娘。不过,毕竟师威犹在,纵使不甘心,也得乖乖就范,众人便开始思考屏幕上教授给出的思考题:
当今华夏,文学属于什么样的地位?我们应该怎样去发扬文学?
很大众的一道思考题,水世当即在心中给出了答案:
哎呀呀,文学当然是很重要的地位啦,是人们净化心灵的工具,是人类文明的见证,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
怎样去发扬文学?就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这个回答非常的官方。水世在心里说。
但是,内心仿佛蹿起了一道小火苗,无论怎么压怎么捂,都会从手指的缝隙中涌出,汇聚成一道虽然不大,却格外坚定的野望——
当今华夏,文学的地位很糟糕,非常糟糕。青黄不接,纸媒衰落,出版困难,阅读碎片化,日趋让位流量,投机主义,以及写作养不活自己……让真正的“文学”举步维艰。
怎么去发扬文学?
抱歉,我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去做了。
在老教授的点兵排将下,陆陆续续有人站起,大声或小声地回答着,通过如此方式增加平时分,获得属于他们的高光时刻。水世对此毫无兴趣,他伏在桌子上,抬起眼珠子死盯天花板,把吊灯想象成闪烁的长条状繁星,电扇哗啦哗啦地吹,暑热刚驱赶走春光,飞驰的扇叶仿佛扭曲了空间,让水世的思想跳跃到了另一个纬度……正想的入神,老教授炸雷般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那个趴着的男生!坐第一排还敢睡觉?你是不是想期末得零分??”
老师我冤枉啊!我真的没睡觉!只是在畅游异次元空间!
当然,这个理由是不能说的。水世一个激灵,他鲤鱼打挺般站起,紧张地杵在原地,好似一根挺拔的旗杆。老教授哒哒哒走下讲台,气势汹汹站在水世面前,怒喝道:
“回答我提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