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世当即就愣住了,虽然许婧几乎是把自己的手强塞了进去,但是,但是,那种细腻温柔的触感,瞬间就攻占了他的身心。
我……你……诶?
他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却又不忍离开少女的肌肤与体温,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便堪堪垂下手,保持了现状,不再有动作。
天鹅牵起了蛤蟆的手。
从这一刻开始,在蛤蟆的生命里,天鹅不再只是过客。
白驰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看着水世与许婧手挽手的模样,震撼与艳羡同时涌上心头。夕阳的余晖为四周景物镀上了金色,此情此景仿佛入画,在这幅巧夺天工的画里,白裙的姑娘婀娜多姿,白衣的少年也不再垂头丧气低眉垂眼,反而显得恣意昂扬——
为什么,凭什么?明明只是和我们一样的宅男,学渣,怂货!怎么会就能得到如此高光!
一贯只靠脸皮和嘴炮的白驰不知怎的怒了,怒的相当彻底。
“怎么不配?这位女同学,你肯定是被水世这小子给骗了。”
“就是啊就是啊,他就是个宅男,二刺猿,学渣,怂货,我们可了解他了。”
“同学你真的没认清他的本质面目。”
“我们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让你见识一下他到底有多low!”
……
“够了。”
许婧的话语清脆却掷地有声,打断了白驰和狐朋狗友们的七嘴八舌。她目光炯炯,先是扫了不复缄默,由衷愤怒的水世一眼,而后用看苍蝇的眼神看向白驰一行人。她缓缓道:
“第一,我绝不承认水世是你们口中说的那样。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在我看来,他善良,热心,有胆略又上进,是位值得相交乃至深交的人。”
“第二,即使他怂了点,蠢了点,话多又纠结,中二病,学习还一团糟……但,我就是喜欢他。如果和一个人合拍,怎么会纠结那么多?”
“第三,说水世是蛤蟆是玩笑,其实,像你们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蛤蟆。”许婧扬起嘴角,眉眼都仿佛涌上了讥讽的笑意,“不,蛤蟆都称不上,只会在相同的货色里报团取暖自我催眠,你们才是真正的垃圾。”
你们才是,真正的垃圾!
白驰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生生被噎住,他的脸庞红一阵白一阵,几次抬起手,指着许婧和水世的方向,最后又无力地垂下。狐朋狗友们倒是自作聪明,一方面搀扶着快被气晕了的老大,一边摩拳擦掌,预备着动手:
“喂!姓水的,别以为你躲在女人后面我们就不敢动手了!你把我们老大气成这样,是要负责任的,明白吗?”
“有种就单挑啊!我俩单挑你俩!”
……
水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白驰,又看了看蹦哒的狐朋狗友们。他的身边,少女的睫毛有如弯弯的,上扬的鸟翼,像是时刻能乘风而起。
许婧……谢谢。
谢谢你。
他原本和少女并肩而立,这一刻,他松开了两人握住的手,再度站在了少女身前,用并不宽厚,甚至有些单薄的身躯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两位,百分百的概率会被吊锤,但,那又怎样呢。
就像许婧说的那样,如果和一个人合拍,怎么会纠结那么多?
来吧,垃圾们!
空气都仿佛凝固,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许婧突然又从水世严密的保护中闪出,她嗔怪地看了水世一眼,道:
“把头低下来。”
水世不明就里,一米八的他微微侧头,把耳朵贴近少女的脸颊。
一米六的许婧微微踮脚,凑近少年的耳侧。香风微拂,她用认真的口吻说:
“水世,你信我吗?信我就把鞋脱了。”
“啊?”
“脱呀。”
“好。”
水世不明就里,但他还是乖乖地脱掉了两只鞋子,只穿着袜子站在塑胶跑道上。许婧也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又轻声道:
“把鞋子提起来。”
“嗯。”
水世乖乖弯下腰,把两只鞋子抓在手心。
对面的狐朋狗友们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一幕。其实操场这么大,如果对方一心想跑的话,很大概率是追不上的。但是,把鞋子脱掉的话,怎么跑?
是被我们吓傻了吗?
许婧笑眯眯看着对面“垃圾”们面面相觑的神情,她提起自己半高跟的鞋子,轻甩如瀑的乌发,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
“我数一二三,把鞋子往他们脸上砸。”
水世秒懂了许婧的意思,他眨眼颔首。
见对面的青年男女交头接耳,似乎在密谋什么,狐朋狗友们顿时不乐意了,他们叫骂起来:
“喂!你俩叽歪什么呢!”
——三!
“是不是不想逃了?告诉你们,晚了!我们不打算原谅你们!”
——二!
“识相的就过来承认,自己才是垃圾,男的女的一起……”
——一!
“砸!”许婧喝道。
四只鞋子在同时往两人面上砸去,在空中划出了流畅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印在面部中央。待狐朋狗友眼眶冒星,还未来得及从晕眩中缓过神时,许婧猛然拽住水世的手,用畅意飞扬的口吻道:
“走!从草丛里走!”
温室大学的塑胶跑道中央围绕着的不是足球场,而是巨大又广阔的天然草坪,原本是学校权衡后特意保留的风景,此刻竟成为了少年少女逃脱的最佳路径。
许婧用鞋子砸对面的两人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穿着半高跟的她显然跑不过身强力壮,健步如飞的狐朋狗友,同时,她也绝不忍,也绝不能让水世替自己挨揍。
既然穿着鞋跑不过,那么,如果脱了鞋呢?
水世和许婧手拉着手,奔跑在盛夏的绿浪里,脚下踩过一大片青草,触感光滑流畅,足尖所过,惊起小虫飞掠,振翅折射夕阳,草屑飞溅,余声沙沙,空气里点起朵朵涟漪。
水世的先是讶于耳畔呼啸的风声,而后是眼前掠过的悠悠绿色,最后,只剩下手心的温度。
有意无意间,彼此都握得很紧。
不知道跑了多久,大约已经快跑到了草坪的尽头,许婧突然停了下来,让原本准备继续向前冲的水世打了个趔趄。水世重心失衡,顿时摔倒在地,连带着许婧一起跌落,齐齐倒在了草坪上。
水世郁闷道:“你干嘛?怎么不继续跑了啊。”
“人家根本就没追。”许婧也有些郁闷,“喂,你把我弄疼了,你赔我啊。”
“那不是你突然停下……”
“哼,我可是为了救你,把鞋都脱了!”许婧佯做出一幅生气的模样。
“我又不是足控……”水世不由得嘟囔道。
“啊?你说什么——”
“好好好,我赔,我赔。”被女孩这么一追问,水世又是心虚,又是哭笑不得,“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想要……”
“那你先想着,我来躺一会儿。啊,躺在草地上也挺舒服的。”
水世卧倒在草丛里,仰头看着柔软如大片奶油冰淇淋的天空,偶有群鸟飞过,衔起一缕夏光,又振翅朝天外翱翔,缕缕交织,穹幕深蓝。
看着看着,耳畔传来少女细细的鼾声。
水世思考了片刻,把外衣脱了下来,轻轻盖在许婧的身上,翻身坐了起来。
抬眼琅琅盛夏,天旷晚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