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赶来云南救我了。
我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我该想到以他在**角的势力恐怕我踏入这里第一日起他就对我的行踪了如执掌。
我下意识侧过脸看身后,然而我头皮疼得撕心裂肺,似乎快要和骨肉脱落,我根本没有力气抬起,只剩下不断大口喘息。
极致的绝望和崩溃中,没有什么比他更是我的曙光。
其实我很依赖他,只是始终走不出**深在我世界里结束的梦,打破不了执念悔恨的心魔,他给了我三年安稳美好的生活,我没办法忘掉,没办法合拢在时光的尘埃里再也不提,才会反复无常逼迫自己忽视对乔苍的眷恋,僵持着那颗心,不肯堕落深陷。
拖着我的几个人迅速返回包房关上门,把我随手一扔,我跌倒在地毯上,忍痛咬牙翻了个身,侧卧在沙发下,将自己小腹牢牢护在掌心。
老K听了马仔汇报脸色铁青,"他来接他女人,谁是他女人?"
他垂下眼眸,在我脸上打量了一个来回,"这他妈不是条子的娘们儿吗,怎么成了他女人?"
"条子娘们儿跟干咱这行的通奸还少吗?您在省公安厅的眼线,不也是姘头吗。"
老K赤红着眼睛嘟囔了几句缅甸语,看得出是真急了。他和乔苍在**角平起平坐,中国区贩毒组织里的三大佬,乔苍排老大,缅甸区老K是老大,各自掌管着十几块地盘和交易网,上面还有一个顶级老大,就是建立亚洲**角贩毒区域的泰国老大,上了国际刑警的首席黑名单,不过那个人非常欣赏乔苍,不会帮助老K搞他。
两大巨头相斗必有一伤,老K的势力大多聚集在缅甸,一时半会调集不来,最起码也要三四个小时才能顺利偷渡,云南边境是中国国土,乔苍自然压了他半头。
他面红耳赤询问黑狼接下来怎么办。
黑狼一脸沉着,并没有为此慌了手脚,他有条不紊指派一拨马仔先去楼口拦截,想法设法拖延时间,剩余人将包房门口堵住,誓死不让对方闯入,他亲自发布电话指令通知手下人迅速支援。
他对老K说,"乔苍这人狡猾狠毒,惹急了他一向都是不计后果下死手,他的死士很多,任何一个都能为他顶包,最好能将他引入缅甸边境,在我们的地盘上,他的势力会被大大削减。"
我身体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看向他,黑狼是条子的人,怎么会如此推心置腹为老K谋出路,就算演戏也演得太逼真了,把乔苍引到缅甸,这不是瓮中捉鳖死路一条吗,两国交锋,中缅黑势力一触即发,这样紧急关头面前,卧底首先要先保住自己国人的命,再去考虑其他。
除非黑狼和乔苍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恨,试图借老K的手搞死他,一石二鸟。
老K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窗子,黑狼立刻明白他的企图,挥手示意保镖探路,保镖纵身一跃跳下,大约几秒钟后窗外传来几声类似鸟兽的鸣叫。
"没有埋伏。"
老K指了指我,朝地上啐了口痰,"乔苍既然冲她来的,那就把她带上,他如果敢和我玩横的,我就亲手撕了他女人。"
几名手下将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我从沙发底下拖出,架起直奔窗户,黑狼在这时试探说,"要不放了她。"
老K一愣,龇了龇牙,"你说什么?"
黑狼云淡风轻说,"乔苍是找我们要人,不是要货和地盘,这无足轻重,只要把人给了他,自然化解干戈,我们还有几块失地没收复,为一个女人损失掉那么多钱和俘虏,实在不划算。"
他说完目光阴冷注视我,"只要你保证出去不乱说,把看到的都忘记,立刻动身离开云南..."
"不行!"老K不等黑狼说完便否决,"她是条子的人,她不是这行的,她怎么会守规矩。**角见过你真面目的人很少,她如果提供给条子我们的画像,这事就麻烦了。"
他恶狠狠扯断脖子上的舍利子,一声脆响后佛珠像雨点般打落,滚得到处都是。
"你们中国人讲话,一不做二不休,威胁到我们的人,绝不能留活口,**角每一个毒窟都有规矩,只要是和条子沾边的人混进来,一律诛杀。乔苍如果违背江湖道义办事,我也给他点教训。"
黑狼抿了抿唇,他眼底寒光乍现,不动声色握住了口袋里的银枪,缓慢逼近老K,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惨烈的打斗声,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老K被马仔的哀嚎震惊得脸色一变,"**妈,乔苍是真够硬!"
他率先跳下窗户,马仔揪着我跟过去,我低头看了一眼,这里是二楼,但云南边境楼层堆砌很高,二楼相当于正常的四楼高度,摔下去虽然死不了,但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我顾忌胎儿安危本能后退,马仔粗鲁推搡我让我快点,我被逼得不得不跳时,忽然腰间缠上一条坚硬的手臂,直接卷着我跃出了窗外。
耳畔猛烈的呼啸的风声,天旋地转的黑夜,巨大失重感使我胆颤心惊,我紧闭双眼咬牙,比我预想更快,几秒钟的时间我便安稳降落,除了脚底一阵钝痛,其他毫发无伤。
我愕然睁开眼,迅速看向我身后那个人,是黑狼。
他不曾看我,抿唇一言不发从旁边离开。
十几个马仔源源不断跳下窗口,重重跌落在草坪,疼得惨叫连天,他们顾不得一身尘土,一瘸一拐挟持着我匆忙冲入等候的面包车,将门重重关上。
与此同时衣服颜色完全不同这一拨的马仔从四面八方的墙后涌出,朝中间聚拢包围,老K指着前面一条空旷的街道大喊闯出去!
几辆车顷刻间发动,闪灯,鸣笛,如离弦之箭驶离包围圈,撞翻了对方四五个来不及躲闪的马仔,我感觉到车碾过人的尸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吓得脸色惨白,捂着耳朵蜷缩在椅子里。
我和老K、黑狼坐同一辆车,老K从上车就一直打电话,他说缅甸语,我根本听不懂,但他脸色没有最初那么难看,似乎已经部署好,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车在驶过一条修葺的坑洼公路时,我腹部在剧烈的颠簸与惊吓中爆发难以忍耐的疼痛,这种痛仿佛要撕裂我的身体,把我从中间劈成两截,隐约有一根棍子插入进来,在我腹腔内搅得天翻地覆。
我一瞬间汗如雨下,几乎没有继续支撑的力气,眼前一黑倒在旁边黑狼的腿上。
他原本正朝窗外的山林张望,被我的倾倒震得身体一僵,立刻伸手扶住我,问我怎么了。
我面容扭曲艰难挤出一个字,"疼。"
他看向我捂住的小腹,裸露的双腿间正淌下一丝血迹,在洁白无暇的皮肤衬托下,红得刺目,红得惊心动魄。
他眉头蹙起,"开慢点。"
司机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后方,语气焦急说,"五哥,这是生死关头,乔苍的人已经快追上了。"
我紧紧抓住黑狼衣领,咬牙撑起上半身,越过有些模糊的玻璃看向公路,除了老K手下的三辆车,后面竟不知何时跟上了十几辆,围剿得水泄不通,已经断了老K的后路。
黑狼没有回头,他哑着嗓子说,"她流血了。"
老K吸了口烟让自己镇定,他意味深长说,"阿五,我知道这娘们儿有点姿色,可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马上要玩命的,争分夺秒是关键,她只要死不了就行。"
黑狼将我扶起,把他的安全带解开,为我系了双重保险,他一条手臂勾住扶手,另一条抱住我,老K笑了声,"怎么,看上她了。"
黑狼说没有,这是筹码,乔苍这么稀罕她,如果在我们手里出事了,只会惹来**烦。
车仍旧颠簸,而且愈演愈烈,在后面那些穷追不舍的车辆里,有一辆原本在最后,忽然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精湛的车技接连不断超越挡在前面的车辆,达到了与我所在这一辆持平的位置,两车时而交错,时而以极小的距离摩擦碰撞,外面红光闪烁,车胎承受不了飚速的重压,和地面掠过时蹿升出一缕缕刺目的火苗。
是乔苍。
他一手把持方向盘,脚踩油门不断提速,另一只手持枪,防备老K的人偷袭,他侧脸紧绷,额头和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他自始至终没有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黑狼发布指令,后面三辆车以死抵抗拦截,三车同时冲入乔苍的车队,分不清是哪方的急刹车接连不断传来,但惯力太大根本控制不住,近乎自杀式的博弈,以车毁人亡告终。
漫天惨烈的火海将我惊恐的眼眸笼罩其中。
车不久后驶入一片荒野,周围丛林遍布,废弃的湖泊里都是干土,杂草和芦苇无边无际。
这里已经等候着几十名马仔,老K看到援军底气硬了许多,他披上一件褐色皮衣,站在高坡上等。
大约十几分钟,车队呼啸着一字排列停泊,乔苍从最前面一辆撞击破损的宾利中走下,他身上的黑色风衣染着血,正沿着衣摆滴滴答答垂落,溅在他脚底米白色的鞋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罂粟。
杀气,危险,凌厉。
老K倒抽一口冷气,眯眼打量逐渐逼近的乔苍,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极致的凶悍与狠意,身后跟随的马仔比不上老K这方人数多,可高大魁梧,气势上盖了一头。
乔苍目光从我脸上掠过,黑夜里他看不清我腿上的血,否则我想他会立刻失控。
老K语气生硬说,"乔老板,你跟了我几十公里,这架势打算和我动手了?"
乔苍挑起一边唇角,鼻子跟着皱了皱,表情阴森恐怖,"你带走我女人,就是进缅甸我也跟你。"
"可你知道进了缅甸后果吗。那是我的天下,我一声令下,多少人追进去也活不到太阳出来的一刻。"
乔苍说你恐怕没这个本事。
老K长满厚重白苔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乔老板,这事不地道吧,我娘们当初误闯了你的接货地点,让你手下一个枪子儿崩了,我念着规矩没找你,你连个屁都没放,现在你娘们玩了我,你想把人带走,**角还没有这个说法。"
"老K,缅甸和中国不一样,这里有句话叫逆我者亡。你不要忘记你脚底下踩着是谁的地盘,云南边境,天大的事也是我乔苍说了算。"
他说完这话,右手缓慢抬起,从头顶摘下黑得发亮的圆檐帽,他伸出三根手指掸了掸边缘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是他的标致动作,**角混饭吃的人都知道,乔苍一旦脱帽,或者亲手点烟,意味着他怒了,势必大开杀戒,对方非死即伤。
两拨黑势力对峙,双方都会试探彼此底线,来意,是否有机会议和,还是要逼不得已动手,常言道蛇打七寸,乔苍的七寸从来没暴露过,他实在高深莫测,而**角这些人,却在他不言不语中直接把七寸亮了出来,还毫无察觉。
老K有些慌,好在见多了世面,脸上没露出来,他摸遍全身口袋也没找到烟盒,有些烦躁回头朝马仔骂了一句,马仔立刻递上烟和火,为他挡住扑朔的风口,老K点上烟后,两根手指夹着凑在嘴边,微不可察的抖了抖,马仔只看了一眼,心就寒了。
老K在**角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条子没弄死过,他能慌成这个德行,势必窥见了你死我活的苗头。
乔苍把玩着手上帽子,在指尖来回旋转,放不放人。"
老K狠狠吞吐了几口,"乔苍,你别逼我,我在缅甸也有头有脸,我还没碰上在我面前像你这么嚣张的。"
"老K,**角我一没抢你生意,二没夺你地盘,我女人如果真带了条子堵你,你扣下我认栽,咱们好商量,现在你一点亏没吃,是你先逼我。"
老K眯起眼睛,在他思绪万千回味乔苍话中深意时,乔苍将勾在指尖的帽子朝一侧试图偷袭他的马仔扔了过去,啪嚓一声,软趴趴的帽子在他惊人的腕力之下竟成了刀刃般的利器,帽檐边角插入马仔的眼睛,霎时血光四溅。
马仔捂住被戳瞎的一只眼倒地哀嚎,老K没想到乔苍忙正经生意这么久,私底下身手一点没荒废,功夫又增进许多,**角怕是很难找到他的对手了。
老K咬了咬牙,扬起右手朝前狠狠一劈,几十名马仔掏出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乔苍。
乔苍这边打手不甘示弱,相差一秒不到也掏出了枪。
黑狼迟疑片刻朝前走了一步,不动声色阖动薄唇,对老K说了句什么,老K咬着后槽牙唾骂,"没他妈时间了,出不了云南,索性在这里干一场!"
他指着乔苍这一方站立的石坝,哑着嗓子大吼,"今天谁打赢了乔苍,让他放出血,我给一千万美金,十个缅甸美女!如果能杀掉他,我和他拜把子,和我一起在**角称霸!"
马仔中鸦雀无声一阵,紧接着便爆发出惊天的咆哮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混这条道上的人,对钱财和美色永远有消磨不尽的贪婪,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黑狼揽住我的腰将我朝旁边一推,我趴在一处茂盛的杂草堆里,他警告不要乱动。
视线里遮天蔽日般的人海黑压压冲向了乔苍,三十多名马仔岿然不动,握紧了手里的***和短枪,指尖麻利上膛,拉保险,扣**,一气呵成。
为首的乔苍风衣敞开,两片衣摆在夜色下烈烈飘扬,他像是一樽完美无瑕的雕塑,面对千军万马毫无惧色。
第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惊了树桠上宿眠的鸟雀,嘶鸣着飞向黑暗的云层,我眼前人影晃动,黄毛带着四个马仔包围在我身侧,我看到是他松了口气,"你们什么时候来云南。"
他不搭理我,一双眸子像鹰隼,牢牢锁定战场。
第一声枪响爆发,便是此起彼伏,两拨人马的交火陷入混战,乔苍身影快要被硝烟吞没,我惊叫一声起身,黄毛眼疾手快按住我肩膀,"你去送死吗?早知道惹麻烦不要来最好,**深已经完蛋了,黑狼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我用力挣脱他,他将我控制得更紧,直接把我压在草丛里。
"苍哥不是吃素的。在**角毒贩之间斗殴杀人不犯法,随便杀,真有一天栽在条子手里,新账旧账一起算,枪毙十回都够了!"
黄毛话音未落忽然朝前一扑和我一起卧倒,我头顶一块巨石下一秒被金色的子弹打穿。
周围马仔找好伏击地点对准老K的人猛烈射击,我听到凄厉的枪声,爆炸声,尖锐声响犹如匕首和银针,刺入人的骨头,连疼都来不及感受,便一命呜呼。
眼前这一幕,是一场我连做梦都没有见到过的战火纷飞,血雨腥风。
和平年代的中国,早已不见这样残暴杀戮的场面,甚至被刻意隐瞒,遮掩。其实在充满罪恶交易的**角,无时无刻都在上演百里枯骨。
**深也曾无数次在见血封喉的屠杀里死里逃生,他不想我担忧,从没有对我描绘过当时的凶险,直到我此时就置身在生与死擦肩而过的漩涡和战场,我终于明白强悍勇猛如他为什么也有去无回。
也终于肯接受,黑狼不是他的现实。
他是抱着殊死的信念踏入这片土地,他根本没有想过离开。
他那么爱我,那么纵容我,我最终还是变成了他痛恨的模样。
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也不会再见我,这个世界,以及另一个世界,我和他都是永别。
我无法控制嚎哭出来,黄毛堵住我的嘴,他在耳边警告我不要出声,我死死咬着嘴唇和舌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无而模糊。
老K那边越来越多的马仔包围了乔苍这方,眨眼便占据了整片荒野。
乔苍沉默摸出烟盒,他站在枪林弹雨的中央,无数子弹黑烟从他头顶掠过,飘荡,四散,燃烧,他纹丝不动,仿佛置身无人之境,他的血肉之躯这时是钢铁般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他根本不畏惧这些人,更不畏惧惊天动地的战火,他那般云淡风轻,潇洒英俊,一簇火苗映照他清冷的眉眼,他面无表情,吸了一口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