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动之中，冰晶巨兽将四爪都插入了山石之中，才勉强稳住了自己，而许慎则半跪在山崖边上，随时都有跌落下去的危险，根本就站不起身来。

此刻唯一还能自主站立不倒的，也就只剩下了聂寻。

他轻轻放开钟零，后者马上便瘫软了下去，好像是被什么禁锢了一样，只能狠狠喘息着，却似乎并不能自主行动。

一手拄着黑色的手杖，聂寻如履平地般走到了许慎面前，在伤势的影响之下，他的行动并不敏捷，但能够在如此剧烈的震动之中行动自如，本身便是一种强大。

聂寻回头看了一眼将四爪插入地面的不可知物C3-启示录所化的冰晶巨兽，向它招了招手。

于是，那只已经近乎疯狂的巨兽，就这样忽然化作了一本厚厚的旧书，凭空飞到了他的手中，被他随意装了起来。

此时的震动已经愈发激烈起来，大地都发出了“咔咔”的怪响，似乎这座山峰即将倾倒一般。

聂寻好整以暇地整顿了一下仪容，随即伸手捏住了少年的喉咙。

这还是许慎第一次与聂寻有这样的肢体接触，对方的手冰冷滑腻，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虽然瘦骨嶙峋，但力量却出奇地大。

即便以许慎的体质，被对方捏住喉咙之后，一样也感觉喘不过气来，就像是被一道冰冷的铁箍扣住了一样。

对付许慎，聂寻显然就没有多么客气了。

他直接一手拄着手杖，一手像拖着死狗一样拖着许慎，一步一步，微微蹒跚地向早已被束缚住根本动弹不得的不朽者走去。

来到不朽者面前，聂寻放开了许慎，继而再次扣住了钟零的脖子，冷冷说道：“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会亲手杀了我妹妹！”

许慎挣扎着，在剧烈的震动之中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这个聂寻果然是疯的，发起狠来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要下手！

不过想到钟零为了自己，用雨幕打伤自己的亲哥哥，可见这一家子都是狠人啊。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许慎勉强扶着山顶中心的石台站了起来，地面抖动的就像是筛糠一样，人站在上面随时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跳绳般，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对面的聂寻却像没事人一样命令道：“既然你知道人体炼成是禁忌中的禁忌，那么自然也应该知道，只有越过边界之人，才有资格使用禁忌之术，所以，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许慎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震，他没有想到聂寻竟然知道自己如此隐秘的事情。

所谓越过边界之人，就是进入过禁术炼成阵世界中，观看过虚无未来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能够进入到禁术炼成阵之中的。

只有本身就像许慎这样，本就是炼金之躯，才能进入禁术炼成阵的世界之中，去观看虚无未来的模样。

也只有他才能越过人类与炼金禁术之间的界线鸿沟，去触摸那一丝缥缈的真理！

那个禁术炼成阵，伴随许慎而来，就在他老宅的密室之中，在许慎踏入之后，已然毁坏，但却也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探寻为何聂寻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因为这些是在他去过微光哨塔之后才明白过来的，当时回去老宅的时候，许慎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从炼成阵开始明白了自己和炼金术的渊源而已。

这一刻，很多零碎的线头忽然就连了起来。

父亲的笔记，从最开始的残页到最后的厚厚一本。

来自时间深处继承得到的记忆，那些研究人员中，有不少人穿戴的护具，使用的设备上面，都有磐石集团LOGO的影子。

琼山避难所、57区、64区、61区、贝市、河岛市……

这一切就像是一张罗织的大网，密不透风！

向着他的头顶笼罩下来！

许慎看了一眼被控制住已经憋得快要晕厥的钟零，忽然叹了一口气：“你放开她吧，我照你说的做。”

说完，许慎强行稳住身体，人体炼成阵的纹路在眼前流淌而过，就像是有一把钥匙，忽然打开了这扇大门，逐渐点亮了炼成阵的纹路。

不需要看任何资料，不需要任何人教授，许慎似乎天生便知道应该如何使用人体炼成阵。

有序意志应该以什么样的顺序注入炼成阵才能正确使用，就像是他的本能一样。

只是原本被他刻意忘记了而已，当需要的时候，一切就都回来了！

少年闭上眼睛，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不朽者的身躯之上。

触感坚硬而冰冷，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原本已经快要天崩地裂的莽山山区，这一刻再度渐渐安静了下来。

地面上庞大的炼成阵与许慎记忆中的人体炼成阵互相重叠，他那庞大的有序意志，就像是涛涛江水一般，按照正确的顺序，注入了其中。

被金色丝线紧紧包裹的不朽者，似乎本能地感觉了危险，它在尽力地扭动身躯，试图挣破束缚，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它此刻扭动的幅度，甚至比不上地面上的一只蠕虫。

黑色的絮状物，从少年的指尖开始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沿着不朽者身上的金色丝线一点点浸透了进去，随即穿过不朽者的身躯，在它的正前方身躯上，逐渐幻化为一个小了无数倍，却无比清晰深刻的人体炼成阵。

当那个炼成阵成形的时候，大地的震动，也终于停止。

这一刻，莽山上的时间，也像是停止了一样。

聂寻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轻轻放开了钟零，将手覆在了不朽者正面的炼成阵之上缓缓说道：“许慎，你只是并不完美的人体炼成品，因为以前的没有人知道，凡人之躯是不能跨越界线进行完美的人体炼成的，所以他们的极限就是你，不可知物A1-使徒！”

“但不朽文明的失落也从你开始，因为他们都太过软弱，明明已经知道了你真正的用途，却舍不得毁坏一把精致的钥匙！”

“你才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你才是通往不朽阶梯的大门。”

“因为只有你才有资格以跨越界线的炼金之躯，去完成最完美的人体炼成，所以，我还应该好好谢谢你啊。”

说话之间，一股异常诡异地力量忽然穿透了不朽者的身躯，将聂寻与许慎联通在了一起。

这一刻，许慎竟然看到了聂寻的记忆，看到了他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的回忆。

那一遍又一遍出现在他记忆中的血腥时刻，亲眼看着父母相继离去，聂寻的世界里，似乎只有深深的绝望。

那是对人类这个物种，甚至对于这片星空宇宙的绝望。

生命脆弱易逝，何当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