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行为出奇协调的变异虫族就像是忽然转了性子一样,完全抛弃了自己天生的秉性,变成了一部精密机器上的一颗颗螺丝钉。
又观察了半天,许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现在不仅仅是最低阶的变异蝗蜂,包括其他种类的变异虫族,似乎都变成了机器一样,高效、目的单一明确、行动迅捷,相互间协调能力极佳。
就像是一夜之间,让一群乌合之众忽然变成了精锐特种部队的那种感觉,总有点让许慎感觉到不太真实。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总感觉这些变异虫在若有若无地观察自己,就像自己在观察对方一样。
这种感觉毫没来由,他之前选择藏匿地点的时候就已经用鹰眼扫描过了附近区域,并没有发现聂寻留下的监视单位,更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但这感觉非常玄妙,就是好像那些虫族都知道自己在这里一样,它们只是在默默地配合许慎演出。
甚至就连一向都在执行潜入任务的隐匿大师钟零也说自己有类似的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就藏在这些虫族的后面,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
两个人注意到,虫族们正在非常高效地,不断往山中运送着整箱整箱的东西,但具体里面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那些在港口常见的超大型集装箱,此刻都装得满满的,通过虫群负载,高效地在山区之中穿行着。
许慎和钟零对视了一眼,慢慢离开了藏匿地点,向着莽山深处摸去。
虽然聂寻说的好像是要敞开家门迎接许慎他们两个到来一样,但事实上进了莽山,许慎才意识到这里到底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变异虫族已经牢牢控制山区地带,这里就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不为过,整队的变异蝗蜂速度惊人地进行着交叉巡逻,天空之上还有能够飞行的变异虫族在盘旋着,整个莽山山区都变成了聂寻的主场。
这里只是肉眼可见的虫族怕不是都得有数万只,更别提在山野之间的洞穴下面还潜藏着多少虫族了。
此刻山腹内的椭圆办公室里,聂寻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到窗边看着下方依旧仍在忙碌的如同工蚁般的人群,忽然说道:“李尔白,其实我当初是可以给你另一个机会的,但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可惜了一些,虽然你帮了我这么多,但最后我还是要说,你终究没有办法跟我一起踏上不朽之路了。”
他身后的带鱼屏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段拾音曲线,一个男声混合着金属的回音说道:“聂老板,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已经足够知足,对我来说,只要能亲眼看到许慎的死,怎么样都无所谓,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了,希望你今天能够信守承诺,替我完成。”
聂寻一边系着领口的扣子,一边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脸颊上泛起一抹并不正常的殷红,笑道:“许慎今天一定会来,我最后的步骤就要落在他的身上实现了,人体炼成需要的能量之庞大是无法想象的,而他作为炼金术的媒介,代替了炼成阵图的存在,必然会被消耗掉所有的生机,所以就算你不求我,他也一样会死。”
屏幕静静地听着,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不过您没有想过自己的妹妹会不会伤心吗?”
聂寻怔了怔,随后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这个世界上有人得到什么,就会有人失去什么,虽然我那样疼爱我的妹妹,但是与即将看到的不朽风景相比,我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因为这就是我的宿命,注定孤独前行,当我不朽,我也是孤独的见证者。”
说完这些之后,他拿起桌上的小羊皮手套戴在手上,穿戴整齐,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头顶高高的礼帽,带着小羊皮手套的手中握着黑色的精致手杖,径直走进了一部私人电梯。
电梯门关上,载着聂寻徐徐上升,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那仍未熄灭的带鱼屏。
屏幕上的拾音曲线波动了起来,李尔白的声音混合着金属回声,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要是当初我们没有去过白沙湾避难所该多好……”
聂寻站在电梯之中,忍不住心潮澎湃。
今天就像是他准备了多年的一场盛大演出,所有的璀璨都将在此时绽放。
他虽然输了游戏,但是却成功拖住了许慎,自己藏在莽山中完成了计划的关键一环,今天他让许慎和钟零来,就是为了完成最后一步,完成自己真正的升华,成就不朽。
而许慎和钟零也将成为他的见证人!
电梯缓缓上升,将他带到了莽山的山巅之上。
千米山峰之上,白色的雾霭缭绕,让这里仿佛是人间仙境。
聂寻的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诡异地苍白,仿佛要透明了一样,皮肤下密密麻麻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许慎和钟零此刻迎着风缓缓地浮空飞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拉着手,看着出现在山巅的那个男人,迎着他飞了过去。
在莽山的山顶,三个人再次相见。
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说话,好像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似的。
时间仿佛才刚刚过去了一天,昨天聂寻还在琼山避难所外围的难民营里刚刚见过许慎。
半晌,钟零最先开口:“哥哥,你清瘦了好多,最近都没睡好吗?”
聂寻张了张嘴,他想过很多种开局,但从没想过第一句打破沉默的,是妹妹的问候。
“我已经忘记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了。”他原本自信而犀利的目光忍不住柔软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一个人,就算真的不朽,会快乐吗?”少女歪了歪头,有些哀伤地问着。
“傻孩子。”聂寻抬起手来,下意识就想像平常一样去揉妹妹的头发,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重新放下了手臂,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世界上唯有生命脆弱,而不朽才是永恒。”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就像是冰冷的钢铁屹立在寒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