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10层,暴烈的枪声连续响起,夹杂着什么东西撞破墙壁的声音,仿佛这里有一只装修队,正在大动土木。
只是那声响,实在太密集了一些,以至于即便有些距离,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钟零走到女子身旁,看着她惊恐的眼神,为她掩好身上的衣服,柔声说道:“不用怕,都结束了。”
女子用手死死地抓着衣服,身上随处可见都是被虐打留下的淤青,惊恐的眼神就像是落入狼群的小鹿:“真的……真的吗?”
钟零点点头,平静的神色中却暗自蕴藏着一股火焰。
女子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用恨恨地口气小声说道:“拜托……拜托杀光他们……一个也不要留下。”
得是怎么样的仇恨,才能让一个人如此拜托别人。
钟零没有应承什么,只是说道:“好好活着,噩梦已经醒了。”
但女子却惨然一笑,留下了两行眼泪。
她抬起的面颊能够看出长相其实非常清秀。
“谢谢你们!不过,我已经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女子幽幽说着,忽然裹紧身上那件单薄的外衣,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起身,冲到了旁边打开的窗户边上。
她转过脸来,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向外猛然一跃!
钟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她有能力阻止,但那一刻,她却忽然不想出手了。
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经历了什么地狱一般的时光,但只是看到对方刚才的眼神,她就能够想象。
刚开始街头的那个年轻人说过,你能想象的肮脏罪恶,这里都有。
所以也许经历过那么多噩梦般的日子后,对方最好的归宿可能就是干脆结束生命,结束这场可怕的噩梦。
酒店深处传来中年男人惊恐的吼叫,随后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直接摧毁了某扇大门。
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如同垃圾袋般被一股巨力直接抛了出来,撞在走廊的墙壁上。
隔着长长的走廊,那个脸都已经被血糊住的男人挣扎着想要向钟零这边爬过来,但他身后的房间里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不要!不要——”
男人惊恐尖叫着,却被骤然拖了回去,走廊的地毯上留下两道深色的血迹。
房间里传来对方声嘶力竭、肝胆俱裂的呼喊:“你是恶魔!你是恶……”
“嘭!”
“嘭!”
“嘭!”
“嘭!”
“嘭!”
连续五声枪响。
噪杂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过了半晌,许慎一脸平静地拉着一个人的头发,将对方如同死猪般拖着,带到了电梯前。
少年身上的衣服依旧整洁,但双手染血,粘稠滑腻的血水,顺着他的指节一滴一滴落在走过的地面上。
被许慎拖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除了这个特征以外,那整个人都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相貌了。
钟零挑了挑眉头:“他就是这伙人的头儿?”
许慎“嗯”了一声,蹲下身来,与那人对视着,良久才开口说道:“你应该记得我的吧?在白沙湾避难所,你们想要抢我们的粮食。”
那人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脑袋,就算是点头认可了。
他满脸都是血迹,一口牙齿就像是被人用铁棒绞碎了一样,一颗不剩,嘴唇外翻露出了粉色的牙床,双眼高高肿起,鼻梁塌陷下去,就连说话和眨眼都做不到了。
许慎接着平静说道:“我记得当时我放过了你们,还告诉你不要再为非作歹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回忆起某些画面:“但是我没想到我的仁慈换来的是变本加厉没有底线的恶果!”
那人似乎自知死期已至,想要抬手作揖求饶,但他浑身骨骼寸断,手臂只是抽搐了一下,却连抬都抬不起来。
少年的目光渐渐转冷:“别向我哀求,下地狱吧!”
他站起身来拿起一件死者的衣服擦了擦染血的双手和手中的枪,随后看了钟零一眼:“退后点,别脏了你的衣服。”
枪口顶在那人的脑门上,扣动扳机,一声轰鸣过后,满地都是放射性喷溅而出的鲜血,炽热执法者巨大的威力,直接把那人的头都轰碎了。
少年看着四周几具燃烧的尸体,站在原地深呼吸了许久许久。
钟零低声道:“那个女孩子从窗户上跳下去了,我没有拦她。”
许慎怔了怔,随后露出一个说不上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也许这样她会得到安宁。”
随后他就当先走进了电梯。
钟零从来都没有见过许慎这个样子,无论遇到什么,他一直以来都是一脸平静从不放弃,无意的时候还会露出晨光一般的干净笑容。
但是此刻,她忽然感觉少年的身上多了一些什么东西,隐藏在眼神深处,隐藏在呼吸里,隐藏在不停搏动的心跳后面,仿佛平静地水面之下,有看不见的汹涌暗流。
两个人在电梯中相对无言,从10楼到33楼的这段过程,空气安静地如同一片死寂。
钟零不知道许慎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但很明显对方的内心极不平静。
因为她亲眼所见,许慎直接血洗了10层的每一个房间,那里没有一个活口走出来。
当电梯停在33层以后,许慎这才闭上眼睛,仿佛在转换心态。
几秒钟后,他从口袋里翻出顶层的门卡,划开了一间房门,然后递给了钟零另一张房卡,随后推门而入。
他关门之前,看到少女手里拿着房卡怔怔望着自己,有些不解地说道:“你的是对门那间,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吧,下午再集合。”
随后就关上了门。
钟零一个人拿着房卡,不由咬着嘴唇站在走廊里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许慎没有了任何心情?
她一时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期盼什么,又在失落什么。
想了半天,少女“哼”了一声,划开自己的房间门,走进去狠狠将门摔上。
许慎则在屋中,贴着门板,缓缓无力地坐倒,门外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此刻他心乱如麻,刚才看到的一幕幕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不断地回溯到眼前,让他痛苦不堪。
他将炽热执法者轻轻放在地面上,抬起双手,看着掌纹中擦都擦不干净的血迹,仿若一尊泥塑。
此刻贝市里阳光正好,晌午时分,连续数量轮式装甲车开进了城市。
最终,装甲车停在了贝市电台大院的院墙外,数十名特种队员全副武装走下了装甲车,众星拱卫般护着一个长发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形削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战术电子屏,刚刚许慎与钟零从院落内逃离的画面,正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
分割的画面上,有第一人称也有第三人称的录像,他盯着那道血河,忽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