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一股脑闯进曹操的院落,刚进门就迎面撞上了曹昂。
他抓住曹昂的衣领,质问道:“曹安民呢?曹彪、曹茂、夏侯霸他们呢?”
曹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强自笑道:“二叔,怎么了?安民他们不是在巡逻吗?”
曹德咬牙切齿,也不知是恨还是关切,盯着曹昂吼道:“快去找!晚了就来不及了!”
曹彪、曹茂是曹操的亲儿子,曹昂的亲兄弟;曹安民、夏侯霸是曹操的侄儿,曹昂的堂兄弟。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十几位初入军伍的宗族子侄,都被安排在巡逻队伍里。
这些人,若是被张绣一网打尽,曹氏宗族一下子得损失十几名年轻后辈。曹家自此大伤元气不说,还极有可能会出现后继无人的悲惨局面。
曹昂见曹德衣服凌乱,沾满血污,这才意识到出事了。
他快步而出,正要去找曹彪、曹茂他们几个,曹德忽然回头冲他叫道:“你回来!让别人去!你赶紧叫醒你父亲,告诉他,张绣反了!”
院子里不仅有曹德、曹昂二人,还有几十名值守的侍卫。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两名亲随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命人去找曹彪、曹茂。另有几人快步推开房门,带着曹德去找曹操。
一路上,大伙的脸色都极为阴沉。
曹德指着其中一名亲随道:“你马上去通知各营各院的将士,让他们赶紧聚集起来,以免被张绣连锅端了。另外,派人出城去找于禁、许褚,让他们立刻带着兵马前来接应!”
众人领命,纷纷赶往各处通报去了。
曹德走到屋内,见曹操正自熟睡,急忙将他推醒,叫道:“大哥,张绣要反了,要反了!”
曹操自睡梦之中惊坐而起,见了曹德曹昂,脸色猛的大变,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绣怎么突然要反?”
曹德面容庄重的道:“安民捉了他叔母邹夫人,下了媚药,送到了我房里,被张绣的手下抓了个现行。”
曹操啊的一声,似是难以相信。他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你,你辱了他婶子?”
曹德摇了摇头,“没有,但是说不清楚。张绣的侍卫要杀我灭口,被我反杀一个,余下的那个逃了,估计也活不成。我那把军刺做过磷化处理,刀口上自带抗凝剂,他止不了血。”
曹操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抗凝剂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前半句话他听明白了。想了想,就松了口气,笑着劝道:“不碍事,不碍事。你既然没有得逞,那邹夫人就是清白的。杀两个侍卫而已,不算什么。一会儿我去找张绣,拿重金抚恤一番,此事就揭过去了。”
曹德表情深沉,盯着曹操一字一顿的道:“不可能的,那两名侍卫是张绣的族叔,张济的把兄弟,他们不可能就此善罢干休。还有,我与邹夫人虽然没有发生关系,可不会有人信的。邹夫人被下了媚药,在我院子里呆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衣服都脱光了。除了我们俩,一个外人都没有,这事已经说不清楚了。大哥,张绣必反,快逃吧!”
几人面目惶惶,心里都有些发憷。
张氏宗族,人丁稀少,所以几代家主都十分护犊子。张济没有子嗣,已然绝后;张绣没有兄弟,只一个妹妹。张氏本家,全是单传,死一个就少一个。
曹德辱了他婶子不说,还一连杀了他两名族叔。这两名族叔,都是正值当年的壮汉!
一想到这里,曹操霍然跳了起来,指着曹德的鼻子骂道:“你这混账!在许都时就对邹夫人图谋不轨,念念不忘。来到宛城第一天,连两军会晤都不参加,径直往张府里面钻。你借故要去巡逻,可说到底,天天盯着后院,天天盯着那寡妇。如今更是色胆包天,居然下了药,想要强上!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曹德心里苦,连连辩解道:“我没有,我真没有!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为了曹昂,为了曹家的大业,为了子侄们的性命!”
曹操气的脸都白了,当即破口大骂起来,“你,放你妈的狗屁!你要脸不要脸?你要搞邹夫人,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到后院逛一圈,问邹夫人在不在;每晚睡前最后一件事,还是要到后院溜达一圈,问邹夫人睡没睡。曹老二,你就死在她肚皮上吧。列祖列宗,我曹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
曹德百口难辩,委屈极了!他拉着曹操的手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再次强调:“大哥,我真是为了你好。我怕你在宛城呆久了,寂寞难耐,贼心四起,要对邹夫人下手,所以就天天盯着,不让招降大业功亏一篑,不让曹氏子侄死于无辜。我用心良苦,天地可鉴啊!”
曹操气的直冒烟,一把拽过衣袖,瞪着曹德吼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有没有脸皮?你邹夫人没搞成,弄出了这么一场祸端,不仅不知道悔改,还把一切罪责全都怪在我的头上。曹德,你太让我失望了!”
曹昂也满脸愤慨的道:“二叔,我们知道你对邹夫人有想法,知道你对那寡妇情有独钟,这不丢人!可千不该万不该,你怎么能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现在出了事,你拍拍屁股一抹嘴,不敢认了,竟然说我爹要打那寡妇的主意。你,你真是太不要脸了!二叔,说实话,我以前挺佩服你的。但你这几天的表现,实在让人瞧不起!做你的侄子,我都感到丢人!”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把曹德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身旁的侍卫们,看向曹德的目光也都充满了鄙夷、充满了不齿。
曹德心里憋屈的,比窦娥特么都冤!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来不及解释了。他带着曹操、曹昂,奔出大院,与留守在城中的将士们会合之后,一路往北赶去。
众人汇在一处,约有五六千人,且都是精兵良将。虽说未必能抵挡住张绣的攻势,但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里应外合,冲出城门应该不难。
大伙衔枚勒马,隐迹藏行,在夜色之中,一刻也不敢停留。
眼看着到北门了,曹德正要松一口气,突然,黑压压的城墙上,瞬间亮出了许多火把。
火光之下,守城将军手持宝刀、身穿铠甲,居高临下的盯着众人,冷声训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深夜闯关?报上名来!”
曹操心中大骇,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曹德急忙朗声答道:“我是司空帐下参军曹德,特奉我大哥曹操之命,出城公干。请将军行个方便,打开城门,放我等过去。”
守城将军一听,顿时笑道:“原来是曹德曹二爷,失敬失敬。不知司空大人有何吩咐,居然要二爷连夜外出,这让末将有些为难啊!”
他一边笑着,一边走下城楼。到了众人面前一看,五六千将士,个个横眉怒眼、披挂整齐,显然是来厮杀的。
守城将军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伸手握住了刀柄,盯着曹德质问道:“二爷,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诸位将军气势汹汹,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要里应外合,杀宛城一个出其不意?”
此话一出口,宛城军兵全都摆出阵列、拉开架势,唯恐曹德趁其不备,举兵攻城。
阵前五千将士,也纷纷抽刀亮剑、横槊提枪,只等曹德一声令下,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场面凶险之极,稍有不慎,大战一触即发!
曹德强自镇定,回头冲着一众将士们,声嘶力竭的吼道:“干什么?都给我收起来!宛城张家军,许都曹家军,都是自己人,你们干什么!”
众人见状,这才极不情愿的收起了兵刃。但眼神中的杀意,遮也遮不住。
曹德转过身来,努力挤出笑容,佯装惭愧的道:“说起来不怕将军笑话,曹某犯了错啦,被我大哥抽了一顿,赶了出来。你也知道,曹某的名声嘛,实在有些狼狈。我手下这些军士,全跟着受了重罚。有的丢了爵位,有的没了军饷,难免心生怨恨。将军,我是进不了城了,只得出去找于禁。还得麻烦你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这事,你家主公张绣也知道,不信,你派人去问问。”
守城将军思虑再三,始终拿不定主意。
危急之下,曹德悄悄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将军,这事儿全特么怪我。我对你家主母,也就是邹夫人,嘿嘿嘿,你明白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眼见着招降要结束了,可我和你家主母连句话都没说上,所以就大着胆子,强行闯进后宅,想和她套套近乎。谁知,被你家守卫逮了个正着,绑到了张绣那里,我就被连夜赶出来了。你张府的大门,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守城的将军眼前一亮,瞄着曹德哈哈笑道:“二爷,原来是为这事。你对我家主母有想法,我早特么听说了。我觉得呢,好不愣登的怎么要出城?二爷,我得劝你一句,‘烈女怕闲夫,好女怕缠郎。’你若是真想要她,那就舍着脸皮去缠、去磨。手段多得是,犯不着硬闯。你大哥是司空,只需他一句话,想娶邹夫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曹德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低下头连连说是。
守城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军士们挥手道:“撤了撤了,自己人,全是误会。把城门打开,放二爷回去反省反省。二爷,等你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就从头再来,老哥我给你出出主意,早晚让你弄到手。哈哈哈哈……”
众人松了一口大气,全都围在曹操身旁,护着他往城外走去。
曹德左脚刚刚踏出城门,身后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呼喊。
张绣的偏将胡车儿,身跨一匹战马,带着近万名骑兵,指着北门大声吼道:“留着他们!留住他们!杀了曹德!杀了曹操!”
吼声如响雷,如激电,瞬间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近万名骑兵,一边洪流般快速杀来,一边嘶声高喊道:“张家已反!张家已反!”“诛杀曹德,报仇雪恨!”
守城将军正有说有笑的搂着曹德,惊骇之下,他尚未来得及退开,低下头攥着曹德的手臂,一脸茫然的问道:“二爷,到底怎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曹德早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他的心窝,用尽全力刺了进去。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大半边脸颊。
曹德来不及擦拭血水,冲着曹操、曹昂,及手下五千名将士吼道:
“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