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毯这玩意实在太拉风了,王一男许诺的超级大饼立刻换来了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然而,憧憬未来是容易的,做点过期的鸡汤也是容易的,而真要直面歌利亚这样的庞然大物,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王一男飘到黑板前,很风骚的转了两圈,然后伴随着一阵烟尘,他将飞毯降落在地上。
拍了拍手,王一男大声说,“好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不过呢,理想和现实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要克服的,下面还是让我们首先来面对严酷的现实吧”,王一男指了指陈子豪还有齐峰他们几个上次指定的负责人,
“上次开会交代的任务,你们谁先来汇报?”。
齐峰左右看了一下,好像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我先来吧”,他举起手说,
“我们产品组的同事,最近两周仔细的研究了威信,客观来说,优点很多,缺点非常少,而且,百分之九十的缺点都不能认为是真的缺点,只能说是威信的开发团队在不同的产品方向作出的权衡”。
“这是正常的,要是让你们两周时间就能找到一堆缺点,那鹅厂早该把威信团队的人全部干掉了”,王一男一点都不意外地说,
“如果非要说缺点的话,有这么几个”,齐峰说,
王一男很有点诧异,“你们还真能找到几个缺点啊”,他指了指黑板,“来,过来说说”。
“首先是威信的功能太强大,太全面,这可以说是它的优点,但是反过来说,也是威信最大的缺点”,齐峰走上来,在黑板上写下“太全面”三个大字,
“辩证法学的不错啊”,王一男点点头,“过犹不及,是这个道理”。
“事实上,威信从核心功能上,可以分割为两个独立的部分”,齐峰接着分析,
“第一个部分,是聊天的工具,包括了一对一的文字聊天,语音聊天和视频聊天,以及基于群的多对多的文字、语音和视频聊天”,
“当然,文字聊天里面包含了图片、录音和短视频的功能”,
“这个应该是威信最早的功能,也是最核心的功能了”,王一男说,
“我顺便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注意到没有,除了威信以外,手机企鹅的功能其实也相当完善了”,
“那么,同样作为聊天工具的手机企鹅,和威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王一男问,
会议室里面开始出现低低的讨论声,大家在王一男提出来之前,还很少考虑过这个问题,“手机企鹅的用户应该年龄要大一些吧”,有人说,“恰恰相反”,王一男摇摇头,“中学生、甚至小学生更喜欢使用手机企鹅”,
“这个问题同样没有标准答案,说一说我的理解吧”,王一男在黑板上写下“匿名”两个字,
“手机企鹅的前身,也就是PC端的企鹅出现在互联网的蛮荒时代,那个时代对于绝大多数人来所,互联网是神秘的,未知的,而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恐惧”,
“因此,PC端企鹅流行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匿名性,因为匿名提供了最好的安全性,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王一男说,
“在互联网上,你不知道跟你聊天的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
“然而在移动互联网时代,Things Changed(事情改变了),移动互联网已经通过手机深入的渗透在我们的生活中,与此同时,也失去了神秘感,人们不再恐惧”,
“于是,大部分匿名的需求不自觉的消失了,你们可以看看自己的威信,是不是绝大多数联系人都是自己的熟人?”,王一男问,
“是哦”,“好像是的”,“至少见过,或者打过交道”,
“你们再看看自己的手机企鹅,是不是绝大多数联系人都是陌生人?”,王一男接着问,
“好像确实如此”,“大部分人都是网友”,“基本都隐身了”,“潜水了”,
“让我发个红包炸一炸”,还有人真发了个红包,“我靠,全炸出来了,都隐身”。
“这样一来,中学生或者小学生更喜欢使用手机企鹅也就很容易解释了,因为这样的小朋友,现实世界中没有足够的熟人社交圈子,所以他们需要通过互联网来发掘匿名的社交关系,这和我们在蛮荒时代的互联网使用PC端企鹅是完全一样的”,王一男总结到,
“默默为什么可以在威信如日中天的时候,分到一点点残羹冷饭?”,
“就是因为他看准了威信是熟人社交,所以把自己定位在陌生人社交,避开正面战场,从而成功的挖到了一部分想要在手机上发展匿名社交的用户”,王一男说,“当然,默默也因此失去了跟威信正面交锋的机会”。
王一男在黑板上写下“熟人”,“陌生人”两个词,在上面打了个问号,“这也是我们接下来面临的重要选择之一”,他指了指齐峰,“你接着说”。
“威信的第二个重要部分,是朋友圈功能”,齐峰在黑板上写下另外一个词,“围脖”,
“我们可以认为朋友圈是熟人间的围脖”,齐峰说,
“但是,熟人间的围脖这种概念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王一男敲了敲黑板,“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你详细解释一下吧”,
“我们都知道,围脖的核心包括两个部分,一个是关注,另外一个是传播”,齐峰说,
“关注是什么,关注是屌丝对于明星的好奇心,关注是普通人对于话题人物的注意力聚焦,关注是通往内容的关键路径所在”,
“在传统媒体时代,我们面对的是经过编辑挑选的信息,也就是说,传统媒体代表我们去关注人物、关注事件,我们是没有主动聚焦的权利和能力的”,
“但是,有了搜索引擎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使用搜索引擎,从传统媒体浩如烟海的关注信息里面获得我们想要的部分,这就是搜索引擎的价值之所在”,
“再往后,到了以旧浪围脖和明日头条为代表的自媒体时代,我们可以跟所关注的对象建立直接的联系,我们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到我感兴趣的对象的一举一动,当然,是他想让我知道的一举一动”,
“这种过程反过来就是传播了,以前,因为有媒体这个中间层的存在,我们是通过媒体去关注我们所感兴趣的人或者事,所以媒体通过出售一部分我们的注意力,可以获得巨额的利益,这就是广告了”,
“现在不一样,自媒体对象可以将信息直接传递给他的粉丝,可能是数百万的级别,这样自媒体对象本身就是非常有价值的广告载体了”,
“整个围脖的生态系统就是建立在关注和传播之上的,然后利用广告以及随之而来的巨额现金流,形成完整的生态圈”。
王一男带头鼓起了掌,“非常精辟”,
“那为什么说熟人间的围脖是有问题的概念呢”,王一男问到,
“这就涉及到一个身份的问题了,也就是威信号的问题”,齐峰解释到,
“我们知道,朋友圈的身份跟威信的身份是完全统一的”,
“这样的好处很多,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次登录,就可以同时实现聊天和发送/查看朋友圈的功能了”,
“但是我认为,恰恰这一点是最致命的问题所在”,齐峰说,
“比如说我是雷布斯,我申请了一个雷布斯的威信号,当然只有熟人知道我这个威信号了,如果什么阿猫阿狗都知道我的威信号,那每天我的威信一定会被垃圾信息淹没的”,
“但是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雷布斯其实是需要粉丝,需要关注的,雷布斯发布的朋友圈动态,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希望看到的人越多越好,而同样,作为雷布斯的粉丝,也希望看到雷布斯的动态”,
“其实这个问题,从当年企鹅空间开始就存在,当年鹅厂也搞过围脖,但是在产品设计上,企鹅围脖的很多概念跟企鹅空间是冲突的,所以企鹅围脖,还有企鹅空间的产品设计得很差,自相矛盾的地方非常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威信提出了公众号的概念,其实某种意义上,公众号就是在威信里面嵌入单向的关注概念,也就是威信里面的围脖,或者说熟人社交里面的围脖”,齐峰接着说,
“我就说每次看到公众号,总是那么别扭呢”,陈子豪在边上说,
“是的,这本质上是把完全不同的东西,硬要塞在一起,你可以试试,跟公众号发条消息,或者来段视频是什么结果”,
“好像有个自动回复吧”,
“反正很别扭”,
“没办法,威信实在是太成功了,放弃这个平台即使对于鹅厂来说,也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王一男总结说,
“如果换你来做的话,你觉得威信的朋友圈应该怎么弄呢”,王一男问齐峰,
“我也没想好,但是如果完全定位在熟人社交这个层面上的话,现在威信的朋友圈,我觉得挺好的”,
“当然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挺多的”,
“比如说留言可以扩展到语音和短视频,让熟人之间可以互动起来,另外可以扩展群的概念,比如说长期的群是不是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圈呢”,
“比如说高三三班的同学群,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圈,这样讨论和互动会很热闹的”,
“还有啊,现在朋友圈完全是按照时间流的方式,能不能有更多的组织方式,比如说一眼就能看到哪些朋友新更新了朋友圈,每个朋友是不是可以有自己的时间线等等”,
“完全不考虑单向的?让粉丝都能看到自己动态的那种需求?”,王一男问,
“很纠结啊,比如说雷布斯的朋友圈,除了让熟人互动起来以外,其实让粉丝看看也没坏处,但是单独再弄一个公众号,商业化味道就太浓了,而且太不真实”,齐峰回答到,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所在了”,王一男说,
“伟大的产品,能流行一定是因为它戳中了用户的痛点”,
“随着用户群的扩大,流行范围的扩大,为了满足用户各种各样的需求,产品会变得越来越庞大,功能越来越多”,
“慢慢的,产品会变成一个垃圾集散地,变得不再伟大,直到有一天,甚至大家都忘记了最早它是如何戳中用户的痛点的”,
“新的,直达用户最直接、最新的痛点的产品会成为下一个伟大的产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