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尊夫人跟小丫环的确来过,还找唐牛哥哥典当了一支紫玉钗,换得一千三百两银子,唐牛哥哥自己送了二百两.....哎呀......”
青年人慌忙捂着嘴巴,他刚刚给武松吵醒,睡眼懵松,竟然忘记了潘金莲的嘱咐,方才记起来。
武松听了心中一阵失望,也不好责备他,自己没问明白潘金莲是否今日来过,他说两天前来过,也没有错。
“都头,你不要怪责夫人,那紫玉钗估计也是能够拿回的,唐牛哥哥是东家的心腹,不过一千三百两银子他不敢善做主张,才拿了紫玉钗过去,料想东家向来仗义,也是没问题的。”
青年人看得武松如此急迫来找潘金莲,以为他知道了潘金莲典当了紫玉钗,以至于半夜来兴师问罪,他要跟潘金莲说些好话。
武松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此刻哪有心思去解释,潘金莲没有回快活林,也没有到叶家或者来当铺,想到方才云雀儿那眼神,他是有点不寒而栗。
“冷静!武松,要救金莲,你必须冷静。”武松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也自我安慰道:“云雀儿和晴儿都知道我的厉害,应当不敢害金莲,不过是云雀儿一时淫心起了罢了。”
想到这里,他稍微镇定,问道:“兄弟,我跟你打听一个地方,你可知道蘑菇山在哪?”
“孟州府没有蘑菇山!”青年人肯定道。
“你是天神村的人,怎么那么肯定孟州府没有蘑菇山?”
“都头,是这样的,当铺的账房是位老先生,在孟州府住了五六十年,他寻常没事做最爱跟我们说孟州的掌故,所以孟州的任何地方,小人都知道。”
这个武松是认同的,凡是老人,最爱就是想当年,也最爱把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饶有兴致的说出来,一则是怀念当年,二则是在后生一辈面前吹嘘一下,反正当年他如何英勇没人知道,怎么说都行,可这些人,但凡说到以前的地名人物,倒是从来不会出错,否则牛皮一下子就会被戳穿。
若换做平日,武松问别人问题,别人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他不会再问下去,可今晚事关潘金莲生死,他不得不耐心问下去,他把晴儿跟他说的路径详细的说了一遍。
“都头,那地方是有的,不过不叫蘑菇山,叫野猪林!”
咯噔!武松心头一怔:“野猪林!那不是商人告状说李逵拦路打劫的地方么?李逵是无辜的,那里便是还有贼人,晴儿带金莲去那里,莫非是想要了金莲的性命?”
武松不想用那么狠毒的心去猜度那俏丽的小丫环,继续问道:“野猪林可有其他名字?”,若然是有的,倒是可以给晴儿一个推脱。
“没有,就一个名字,本来是来往客商必经之路,半月前有了‘黑旋风’李逵作案,没人敢途径....”
“李逵没有作案!”武松背后的老太君厉声喊道。
青年人听到武松的名号,心中感激,立刻冲出来跪拜,竟然没有留意到武松身后背了一位瞎眼老太婆,此刻听得她呵斥,倒是吓了一跳,再看武松光了上身,更是惊奇。
他十分敬重武松,便是奇怪,也是继续回答武松的问题:“此刻就算‘黑旋风’李逵被捉了....”
武松感到肩膀一阵刺痛,是老太君的指甲陷入他肩膀的肉里面,他知道老太君心中护着李逵,不以为忤,倒是一阵温馨,想到了自己穿越前的妈妈,不知道她此刻如何了。
“可大伙都不敢走野猪林,因为都头说那不是真正作案的李逵,大伙都敬重都头,都说都头说的话可信,小人也是估计那假李逵还是在野猪林,要是有人进去,凶多吉少.....”
老太君听了他为自己儿子洗脱,心中一喜,倒是武松心中一沉:“云雀儿和晴儿果然是狠毒,竟然要将金莲致死!”
“我此刻便要去救金莲,若然金莲有丝毫损伤,我定要亲手杀了那**!嘿,若然真是有了不测,杀了她又有何用!”
武松心急如焚,要去野猪林寻找潘金莲,可背上又有瞎眼的老太君,他急忙道:“兄弟,这位是武松的干娘,可否在贵宝号借宿一宿?”
他问了之后,立刻苦笑,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果然,青年人抱歉道:“都头,并非小人忘恩负义,这当铺里面狭小,只有一个房间,本来睡了三人,账房先生,唐牛哥哥和小人,此刻只有两人,小人就算在大街上睡,让个位置给老太君也是可以,就是账房先生也是六七十岁的人.....”
“我明白了,这便去找客栈,叨扰了!”武松说完,立刻转身离去。
“都头,你放心,紫玉钗定然会归还的!”青年人在后面喊道。
武松心念一动,回头道:“兄弟,你们的东家叫什么名字?”
“小人的东家是牢城营安平寨小管营,叫施恩,好拳棒,外号‘金眼彪’!”
“惨了,果然是他!”武松心中一怔,急忙问道:“他可是约莫六七尺,二十四五岁年纪,白净脸面,唇上有胡子,长得十分俊俏?”
“不错,那便是小管营了!”
“他跟快活林有什么过节?”
“小人只是打理当铺,东家的事情不知道,只知道他曾经被快活林一黑大汉打断了手臂......”
“武松,他说的是铁牛,铁牛曾跟老身说,打断了一白脸汉子的手臂,想不到是小管营,他明日便要给小管营审问,真是冤家路窄,该是如何?”
老太君急忙问道,武松比她还心急十倍,今晚要寻找潘金莲,谁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他本来想把书信托付给年轻人,送到牢城营安平寨,替李逵解困,自己改日再去拜见,可是李逵跟他有如此恩怨,加上自己也曾跟他有过争执,俗话说解铃换需系铃人,自己是非去不可,不然单凭一封书信,难以救李逵性命。
“老太君放心,此事也是明日的事情.....”武松不敢说下去,他若然说明日一早便去,要是潘金莲还没找到,该如何,他是个诚信的人,不能乱许承诺。
“武松,你也不要等到天亮,卯初便去,不然老身不放心.....”老太君说到这里,心中也是一沉:“哎呀,金莲还没找到,武松今晚定然是要找寻的,她跟了晴儿出去,也是十分凶险,我如何能让他不顾金莲安危,可铁牛面对施恩,也是非死不可,只有武松亲自去一趟才行.....”
老太君和武松一时都沉默了,武松心中烦乱,可脚步没有停下来,他知道寻找潘金莲,是越快越好,他是在跟时间竞赛。
抬头处,便有一家客栈,他大步进去,“汉子,这里不是饭馆,没有剩饭剩菜,况且那么晚了,明日你再到城东的醉仙楼吧,那东家善心.....”
嘭!
“直娘贼!老爷像乞丐么!”
武松本来心烦,况且他长得威武,无论到哪里,就算认不得的,总是有好脸色,今天竟然给人当做乞丐,还是头一回,不生气便是假的,他一脚把柜台踢翻。
掌柜子吓得大喊:“有乞丐打人!”
两名伙计立刻跑了出来,手里都拿着长棍,可看到武松身形高大,特别是胸前那鼓鼓的肌肉和比他们大腿还粗的手臂,也不敢胡乱作为,只是喊道:“乞丐,你赶紧走了,孟州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武松怒极反笑:“直娘贼!睁大你们的狗眼,老爷哪一处像乞丐了?”
“你连衣服都没有,背了一个瞎眼的乞丐婆,怎么就不是乞丐了。”
“呸!老爷是来投栈的!”武松恍然大悟,自己身上没有穿衣服,李逵是四更穷五更富的人,哪有钱给老太君买像样的衣服,半夜里给人看上去还真像一对乞丐母子,他笑道:“老爷是觉得天气太热,不穿衣服不行么?”
“清明刚过,寒气未退,你热了?”掌柜子十分狐疑的打量着武松:“汉子,就算你要投栈,我倒是要看看你身上哪里能够藏银子的。”
他这一讽刺,倒是令武松镇住了,他的银子都在衣服里,自己衣服脱光了,还真没有银子,只好回头道:“老太君,你有银子么?”
“老身的银子都给铁牛拿去赌了!”
老太君也是十分的无奈,她自然明白武松的心,低声道:“武松,你把老身放到大街的青石板上,坐几个时辰不打紧,你赶紧去找金莲吧,找到金莲,便去救铁牛,希望皇天有眼,二人都能化险为夷。”
“哎!武松再倒回当铺,问那青年人借几两银子吧。”
“武松,你不必去了。”老太君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说道:“这金钗是铁牛三年前正月初五,赢了银子送给老身的,他说是金子,便是金子了,铁牛不敢骗老身,你拿给掌柜子吧。”
“嘿,果然是那样,女人都有私房钱!”武松心中笑道,随即一阵温馨:“对了,那是李逵送给老太君的礼物,他嗜赌如命,估计一辈子就送过一次礼物给老太君,老太君是情愿自己在大街上过夜,也不愿意典当,可是她想到我要是回头问那人借银子,一来损了好汉的名声,二来也耽搁了时间,老太君是为我着想!”
武松不是磨叽的人,立刻把金钗递给掌柜子,掌柜子一看,虽然只有不到三分一是金子,余下的是用黄铜冒充的金子,可是抵消几天房租也是可以的,他开客栈是为了赚钱,有银子的管他是乞丐还是君子,立刻换了嘴脸,迎接老太君进去。
武松扶着老太君坐到床上,说道:“老太君,若然找得金莲最好,要是还未找到,到了辰时,我直接到牢城营安平寨救了李大哥,再倒回来寻找金莲。”
“武松.....”
老太君感动得不能言语,她自然知道潘金莲在武松心中的位置比李逵重要得多,他竟然可以如此,可见对自己母子是义气深重了。
其实武松也有自己的无奈,若然潘金莲和李逵同时遇险,他只能救一人,自然是救潘金莲,这个无可厚非,可此刻的情况是,潘金莲下落不明,李逵只要自己到了牢城营安平寨,救他是很有把握的。
两者衡量,只能是那样做,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可以找到潘金莲,又能救了李逵,可世事岂能尽人意,他也不遑多想,迈开大步,飞似的向野猪林跑去。
跑了约莫三二里路,看到一条岔道,他按着晴儿说的方向,走上大道,隐约看到前面有一点灯光,走近一看,是个茶寮,一名老妇在里面忙着烧茶。
“老人家,借光问一下.....”
“你....你是何人?”
老妇抬头处看到一位神威凛凛的汉子,上身是赤裸的,此刻还是夜里,哪有不惊吓的,她双手紧紧握着火钳,指着武松。
“老人家,你不必惊慌,小人的妻子误入野猪林,小人心急找寻,以至于没有穿衣服。”
老妇仔细端详武松,看他神情紧张,满头大汗的,的确是心急找人的架势,便道:“你娘子何时到了野猪林?”
“今日下午,约莫申时到酉时之间,估计是和一个小丫环一起的。”
“你娘子是否长得十分标致俊雅,而小丫环伶牙俐齿,说起话来倒像她才是主人家?”
“正是!”武松大喜,她形容的便是潘金莲和晴儿了,武松在孟州府奔波一个晚上,没有潘金莲消息,此刻眼前的老妇看来是知道情况,如何能不开心。
“哎....”老妇摇摇头,继续拨弄着柴火。
咯噔!武松大惊:“莫非金莲已经出事了!”
“老人家,请你明示!”武松躬身道,神情十分恭敬紧张。
“昨日申末,有两名美貌女子来到此处,老身好心提醒,说前面是野猪林,有拦路打劫的贼人,那丫头便道,李逵被捉,哪有盗贼。”
“老身再次点拨道,打虎武松说官府擒拿的不是真凶,武松是何等人,说的话自然是真的,野猪林盗贼未除,那丫环倒是厉害,用以退为进的计谋,说让小娘子在此等候,她自己一人前往,说是为了娘子安全着想云云。”
“娘子也是心好,竟然便相信了,跟小丫头进了野猪林,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小丫头自己出来了,也看不到娘子,老身便想娘子凶多吉少。”
“嘿!老人家,你看得如此通透,奈何不跟小人的娘子说一声。”武松急道:“你小丫头是个歹人!”
“那小丫环如此厉害,老身也担心她是跟野猪林的贼人是一伙的,如何敢挑明.....”
老妇摇头叹息,武松知道她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说道:“谢老人家了,小人这便进去找我妻子。”
“汉子,野猪林树林茂盛,十分难走,你记得一个原则,要过去,便向东直走,要回来便向西走,眼看就要天亮,你看着太阳便是!”
武松谢过老妇人,往野猪林跑去,只见那野猪林果然十分茂盛,他不禁心中一怔:“这野猪林若没有人指点,就算是我进入,也难以出来,更不要说金莲一个弱质女流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潘金莲,给妇人用扫帚一下子打到脚踝,摔倒在地,溅了满身泥污,可她如何顾得许多,急忙爬起来。
可心慌则乱,方爬了起来,一脚踩在自己裙子上,啪,又摔到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一块小石头上,只觉得眼冒金星,几乎晕倒。
“哈哈哈哈,娘子,便是让你跑,你也跑不了,你还是乖乖的跟老娘回来,老娘也不贪心,只要你家人拿五百两银子过来,便放了你,老娘救你一命,要你五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妇人一边笑着,一边想道:“看这女人,貌似娇柔,逃跑起来也是飞快,若非不熟悉山道,老娘也是难以追上,嗯,还是用石头把她砸晕来的保险!”
妇人心中起了歹念,立刻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道:“娘子,你便睡一会吧!”
潘金莲回头处,只见妇人一手拿着盆子般大小的石头,脸上阴沉沉的,她心中恐慌,双脚不住的蹬踏,想挣扎起来,奈何头上一阵阵晕眩来袭,竟然没有多少气力。
她也不想死,双手胡乱的在地上抓着,无论抓到泥水还是树叶,都向妇人扔去,可没有丝毫作用。
“咯--咯--咯!”
她手上突然抓到一个硬邦邦,暖烘烘的东西,换了寻常女子一定会吓傻,幸好潘金莲是丫环出身,什么家活都做过,一抓之下,便知道是抓到了一个鸡的腿,她也顾不得了,抓起鸡猛的向妇人扔去。
妇人一阵惊叫,那老母鸡在她脸面胡乱的飞扑,弄得漫天飘散着鸡毛,潘金莲的手上一紧,又抓到一块石头,那是方才她撞到的石头。
无论她有多么的善良,此刻生死攸关,也不遑多想,抓起石头,使尽全身气力,一跃而起,往妇人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