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很轻很轻，唯恐惊扰了她，令她陷入更大的惊惧里。

“子姗，对不起，对不起……”呢喃的歉意字字泣血，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替她承受这些伤与痛。“子姗，你别这样，好吗？就算你真的毁容了，我也会请世上最好的整容大师给你做手术，我保证你会完好如初，像从前一样的美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可是，我真的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我知道自己的决定深深伤了你，却仍恬不知耻，不肯离开，硬是插入你的生活，让你再一次陷入可怕的危险里。事到如今，再多的愧疚也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子姗，求求你，快点好起来。我答应你，这一次选择权在你手上，不管你要怎样的方式我都会尊重，并且彻底执行。姗姗，你能原谅我吗？”说了这么多还是无法放开。

心之所向的地方，他扭转不了它的方位。

默默在旁的秦妈听着司徒赫哲的忏悔，原本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她可以深切地体会到这个男人对小姐的爱，爱得很深很浓，只是，他不够勇敢。

用责任做借口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她，推开了她。他不配得到小姐的爱，这样优柔寡断的男人，只会让三个人都陷入万劫不复。

看着司徒赫哲胸前包裹的层层纱布，他惨白却布满悲伤的脸。对他恨不起来，他是罪魁祸首，然同样伤痕累累。

这到底是谁的错？

老天真是太不公了，让好人九死一生让恶人一次次得逞。

司徒赫哲对小姐的爱无庸置疑，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她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尽管齐子姗不说，她仍十分真切地感受到她对他的情，只是，她比他更勇敢，更坚定，遵守着约定，哪怕思念噬骨，仍咬牙强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更加心痛。

不知经过了这一次，司徒赫哲会不会还是如此？他到底存了怎样一份心思？

“司徒赫哲，你走吧，别让小姐醒来看到你，她现在已经够难受的了，请别在她的伤口上洒盐。”秦妈冷漠的话字字如针扎入他心最疼痛的地方。

转过头，动作扯痛了身上的伤，剑眉微微一蹙，守护在旁的看护赶忙上前询问，被司徒赫哲以一句“没事”挡了回去。

“我有些私人的话要说，请你们先到门口去等一下。”这是医院最后的妥协，必须由两名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陪着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病房。

“司徒先生，你的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回去吧。”背上隐隐有血迹渗出若是伤口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受了重伤身上的霸气威严仍十分明显，微眯起眼睛，声音不重却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出什么事我自己负责。”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还没看到齐子姗平安无事，他怎么能一个解脱？

看护面面相觑，十分不安，不敢离开半步，又慑于司徒赫哲身上的霸气，那是惯于发号施命，长年累月深入血液的狂霸。

“还不快下去。”加重了语气，不是怒喝却令人心一颤。

“我们就在门口，你有事喊一声就行。”最后不得不作出妥协和让步。

看护走了，齐子姗依然熟睡着，偌大的病房只剩下司徒赫哲和秦妈。自己转动轮椅，面对着秦妈，黑眸内满是真挚的愧意，不顾会扯裂身上的伤对秦妈妈深深鞠了一躬：“秦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在司徒赫哲弯下腰的时候，秦妈看到他背上白纱被鲜血浸染的地方越来越大，可她仍不可以随便接受他的道歉，他欠小姐的又何止是一句抱歉这么简单！

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的伤使得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有几狰狞可怕。故意移开身子，不肯接受司徒赫哲的道歉。

“司徒赫哲，小姐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还不肯放过她？难道，你还觉得她伤得不够重？不够深？真要她丢了性命才肯罢休？”说着，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对着司徒赫哲吼道。

都是齐蒙蒙是整件事的导火索，罪魁祸首，司徒赫哲又有哪里无辜？所有灾难皆因他而起，包括齐蒙蒙的死。

男人的优柔寡断往往会害了所有人，尤其是爱他的女人。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坚持下去，咬断牙齿和血吞，这才是男人的胸襟。

可是，他太贪心，既要对何若云履行责任，又放不开对齐子姗的爱。于是，造成了今日的悲剧！尽管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他也是受害者，起码，他为了齐子姗连命都不要了。

太有英雄主义的男人，不是人生好伴侣。爱是自私的，是狭隘的，容不下太多情和义。两个人的世界若加入太多外在的因素往往会变得很复杂，尤其是抛不下昔日的情，又舍不下现在的爱。

他希望两两相融，却忘了世事两难全的道理。

秦妈不肯接受他的道歉，司徒赫哲并不怪她。看着她脸上狰狞恐怖的伤，对她十分感激而钦佩。她是齐子姗身边唯一对她好的人，肯为她付出一切，照顾无微不至的亲人，更是事事为她考虑，为她着想，为她担忧的长辈。

他知道齐子姗一直当秦妈是亲人，所以，他愿意用敬重长辈的身份跟她谈话。她的任何责备和叼难，他都不会在意，一切全是他的咎由自取。

“秦妈妈，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能原谅，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秦妈妈，真的很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姗姗的照顾和关心，今后我要担起这份责任。请你再相信我一次，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照顾你们，好吗？”高高在上的男人放下身段，用这样一种谦卑恳求的方式对她。

一丝欣慰划过秦妈的心空，快速被冰霜覆盖上。“你打算怎么处置何若云？”满脸严肃向他要一个说法与公道。

坦然真诚的凤眸划过几分愧意，随即坚定了起来：“若若陪我走过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可以说，没有她的鼓励，支持和无条件的信任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她这一次做的事的确是太过分了，她已经很后悔，说要离开洛城。可是，她家里人已经没太大往来，天下之大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秦妈妈，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自理好和若若之间的事。我爱子姗，我会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去弥补她，宠爱她，疼惜她。秦妈妈，请你再相信我一次。”黑晶石般的眼眸内满满的哀求。

司徒赫哲的回答令她很生气，同时也衍生几分欣赏。一个男人若没有责任感，那么他一定不会对自己的女人好。

若他轻易因为齐子姗抛弃何若云反而不可靠，现在可以抛弃何若云，以后难保不会抛弃齐子姗。但人是自私的，她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无法顾及到方方面面的每个人，她只希望自己的小姐能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

她是人间难得雪莲，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用心去浇灌。她再也经不起更多的折磨和伤害，如果做不到，请离开！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小姐面前了。”冷漠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既然做不到何必苦苦纠缠，何必彼此伤害？

垂下睫毛，遮去里面的惊慌与不安。其实，他十分理解秦妈现在的心情，那是对齐子姗照顾与呵护。换位思考如果有一个男人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还说爱自己的女儿，他肯定会命人把他轰出去。

“嗯……嗯……”床上人儿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秦妈快速奔到她身边，满脸焦急：“小姐。”

“秦妈妈，我口渴。”愣了一下，继而大喜过望。齐子姗不再像以前那样惊叫疾呼，惨叫连连，而是说出了要求。

这样的改变令叫人意外和惊喜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倒水，马上去。”

趁秦妈离开的空档，司徒赫哲滑动轮椅上来，用一种极轻极柔的声音问：“姗姗，你感觉好些了吗？”

乍然响起的男声吓了齐子姗一吓，凝眸望去，只见司徒赫哲坐在轮椅上满脸忧虑，十分焦急。俊逸的五官皱成团，每一道纹路里都写满关切。

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上身没有穿衣，只披着一件外套。记忆回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刻，若是他反应迟一点，那一刀捅向的就是她。

或然对他有着许多怨怼，却无法不被感动。身边人一个个只会利用她，只有秦妈和司徒赫哲会舍命救她。

泪，一颗颗滑出眼眶，晶莹着悲伤，她仿佛可以感受到他伤口的隐隐作痛。

司徒赫哲心疼极了，忍不住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珍贵的琥珀，他有多不希望让它落掉，只有天知道。然，每次惹它无法自抑的人，又都是他。

以前齐子姗不愿意看到自己，僵直着手指抽回手。那滚烫的泪一路熨烫入他的心，滚滚岩浆，将他烧融。

“对不起……”

“还疼吗？”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司徒赫哲满脸呆滞和错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眸小心翼翼绽出喜色，蒙尘的雾气消散，整个人呆若木鸡，只有眸底涌动着狂喜使他看起来有几分生气。

过了好半晌，司徒赫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姗姗，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哀求着，很怕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