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爱她,就算她成了丑八怪,我也一样爱她。建斌,我要去见她,带我去见她。”一听到齐子姗毁了容,心痛盖过了所有感知。
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要守在她身边好好陪伴她,呵护她,让她自己对她的爱绝不会因为任何外在的因素而减少分毫。
对于他不再隐藏勇于承认的行为感到几分欣慰,却仍没打算原谅他。“现在何若云就在外面哭得死去活来,她发了疯似的跪求所有人,只为见你一面,你打算怎么办?”他理解司徒赫哲的难处,何若云对他人生的意义不是别人可以真正体会得到的。
敛眉皱成山丘,自小生活环境养成了她强烈的自尊心。外表柔弱的她,内心其实比谁坚强。她好面子,很要强,如此却抛下视若生命的尊严跪求普通的医护人员。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他就感觉阵阵心酸。曾经的患难与共,是任何伤害和极端都抹不了的。可是,她居然如此残忍,在他揭露了一切后还当着他的面,拔刀刺向齐子姗。
她不是再是她熟悉,尊重,疼爱着的何若云了。她变了,被魔鬼附了身。
就在司徒赫哲迟疑不决,剑眉紧蹙,嘴角抿直之时,外面隐隐约约的哭喊断断续续:“护士小姐……我求求你……让我见赫哲一面……就一眼……我保证不会打扰……他……求你……求求你……”
“何小姐,你起来吧,别为难我们了。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何小姐,你起来啊,快起来吧。”
这样的对话一遍遍钻入耳里,一颗心揪紧。其实,严格算起来何若云也是受伤者。是自己的行为惹怒了她,害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不敢说自己完全无辜,是他做得不够好,一边抛下去情,一边放开义。最后让所有人都痛苦不堪,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的指责也没有用,他也不可能永远不见何若云。
“建斌,让她进来吧。”闭上眼万分疲惫,眉宇间仍挂着对齐子姗的担忧。她现在一定恨死自己了,不敢奢求她的原谅,只希望她平平安安。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治好她的脸,治好她的脸。
李建斌没有多言,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耳朵不可避免将一切收入其中,可他仍紧闭着眼。在亲眼见到她藏在柔弱外面下的暴戾狠毒后,他对她的感觉完全变了。
他不是圣人,说是不恨不怪是假的。只是,他曾欠她太多,他没有那样的资格。
压抑的悲伤划破了凝滞的空气:“赫哲,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我也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我被魔阵了,被鬼附了身。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补了,我罪孽深重,罪该万死。我不敢企求你的原谅,只是很感激上苍让你平安无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赫哲,自小看着母亲活在阿姨的阴影下,我真的无法原谅爹地的行为。阿姨很虚伪,在爹地面前装得对妈咪十分恭敬,一旦爹地离开,她就变得花样整我们的母女。我不相信爹地全然不知,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对妈咪没有感情,只是因为家族利益不敢轻言离婚。我劝过妈咪好几次,不要再委曲求全,离开这个家,我们母女俩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是,妈咪思想很保守,她觉得离婚是件特别不光彩的事。她不能因自己的事让整个家族蒙羞,她过得很委曲,很痛苦。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找一个我爱,也爱着我的男人。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你,我真的很感激上苍。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一直在憧憬我们将来的生活。”
“我要生一大群孩子,女孩,男孩都像你。女孩我教她们画画,弹琴,男孩你教他们围棋,骑马。我们一定会是人人羡慕的一家人。可是,上苍总是喜欢捉弄人,它让我有了幻想的空间却轻易夺走一切。如果不是齐蒙蒙推我下楼,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我也不会变得如此歹毒,可怕,连自己都不认识。”
平静地说着,没有起伏的音调却可听出里面浓浓忏悔。
空间继续静谧,司徒赫哲没有睁开眼睛。何若云所经历过的一切她都懂,感同身受,心疼着。同病相怜使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想要一生呵护照顾的感觉,曾经他以为那就是爱,直到了他遇上了齐子姗……
说了这么多司徒赫哲依然不愿睁大眼睛看她一眼,巨大的绝望和冰冷将她紧紧笼罩。这一次她是真的触碰了他的底线,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若不是已经心灰意冷,不会对自己这么冷漠绝情。
沉默如利锯一寸寸割着她的心,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个小时。司徒赫哲一度生命垂危,生死一线,若不是李建斌的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他可能就……
实在是很难想像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她不是一个莽撞的人,而且,做事十分有耐心。为了一个机会,她可以等上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现在为什么变得如此急不可待了呢?明知道司徒赫哲做出放弃齐子姗的决定有多难,她应该好好把握。
正所谓以柔克刚,司徒赫哲看似无情却比任何人都多情。她深深明白他的弱点与优势,只要她再耐心一点。给他多一点空间,不步步紧逼,不找齐子姗的麻烦,做个温柔体贴,贤惠娴静的女人,她相信终有一天,司徒赫哲会回心转心的。
道理她都懂,都明白,却克制不了自己那怨怼的心。她太爱司徒赫哲了,爱到害怕失去,爱到不能忍受他的心里住着别的女人。
她那一刀差一公分就刺中他的心脏了,她那时候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否则,她不会这样没有理智的。
事到如今,伤害已经造成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悲伤凄凉的声音与刚刚中午那个疯狂的女人形成鲜明的反差:“赫哲,我会向外宣布取消我们的婚礼,我会离开雪园,离开洛城,彻底离开你的世界。请你好好保重,同时也祝你们幸福。”
听到何若云这翻话时,司徒赫哲睁开了眼睛。深邃的黑眸看不出喜与怒,中间划过一抹惊。自从何家举家移民加拿大后,她就等于是孤身一人了。
父女亲情原就淡漠,再上母亲的逝世成了他们之间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还有娶了小三的何父又生了几个儿女,何若云对他而言也许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知道何若云很少跟家里联系,就连这次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何家都没人来看一眼。哪怕一个电话都没有。
为了他留在洛城,她已差不多算是和家里断决了关系。离开雪园,离开洛城,她能去哪里?一直是他提供她物质上的一切,离开了他,她靠什么生活?
震惊轰得脑子一团乱,她的狼狈更是令他有几分不安。发丝零乱,面容憔悴,哭红的肿花了脸上的妆,忐忑不安不敢看他的眼睛。
藕色的雪纺连衣裙上面污渍斑斑,血与泥土混合成一块一块脏污,看起来无比狼狈,膝盖处的破洞像是抽丝。想到了李建斌的话和自己听到的片段,对她的冷漠不由少了几分。
尽管不受家人喜爱,可她一向自尊要强。外人鲜少有人知道她在家里的处境,每次出门总是打扮漂漂亮亮。
即使不化上浓妆也要穿得体面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高傲的公主,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一副乞丐的样子,这样憔悴和悲伤的她,他恨不起来。
曾经在一起的种种美好再度浮现,他有些迟疑,就算不爱,他对她仍有道义上的责任。
“你打算去哪?”沙哑的声音透着往昔的关切,是何若云熟悉的语气。
愧疚自责的脸上绽出一抹惊喜,对司徒赫哲露出感激的笑:“谢谢你,赫哲,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齐子姗的事我很抱歉,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过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着泪一颗又一颗滚滚而落。
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对她的恨与怨正一点点消失中,其实,造成今天的局面有一半是他的错。如果不是曾经许诺了太多,给了她那么多希望,美好与憧憬,她就不会有如此极端的行为。
深深向司徒赫哲鞠了一躬:“十几年了,我以为……”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呈现出几分希望破灭后的无奈与悲凉。
“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她,我也会好好的。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你知道的,我最恨母亲的懦弱,所以我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倔强地仰起头,逼退眼中的泪。
扬起笑,尽管她极力希望维持一个良好的形象,给司徒赫哲留下最好的倩影。可是,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爱了十几年的男人爱上了别的女人。
而她一刀捅伤了他,同时也捅破了他对她最后的牵挂与愧疚。早上还是全洛城羡慕的女人,晚上就成了人人嘲笑鄙视的弃妇。
呵……这样的人生多像一出戏啊,跌宕起伏,有时候连她都觉得不真。
看着她悲伤落寞的背影,司徒赫哲蹙起的眉随着她的脚步越锁越深,越来越凝重。当意识到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开口了:“若若,其实,你不必急着离开。雪园永远有你的位置,若若,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留下来,让我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