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后，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时候刺激她。过度疲惫的俊脸出现几分自责，专注观察着她，深怕她又一次病发。

“对不起，我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低下头如同犯错的孩子，企求别人的原谅。

齐子姗露出释然的笑：“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很开心，真的，谢谢你。”第一次跟他说谢谢，就一连说了几遍。

心中对他最后一点仇恨奇迹般地消失了，不再沉重，不再有负担。过去的事她无力改变什么，放下才坦然。

惊讶抬头，见到她唇畔绝美的笑靥时不由得怔忡住了。那样的笑纯净无瑕，纤尘不染，可以洗涤世间一切罪恶。

一直知道她的美，却不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无忧，天真与快乐。强烈的渴望占据着心头，他要这朵笑花永远怒放，永不凋零。

“司徒赫哲，我曾经一度真的很恨你，恨你改变了我的人生，恨你的残酷无情。可是，今天我要谢谢你。发自于真心地感谢你。命运赋予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同，谢谢你陪我走过一程。虽然这中间有许多伤害，背叛，强迫与仇恨，但如果没有经历这些我不会看清身边的很多人，很多事，尽管付出了自己承受不起的代价。我现在没有遗憾了，谢谢你。”唇畔的笑似天山雪莲珍贵无比，散发着莹莹仙气。

她只是凡人，不想带着怨恨离开。姐姐的离开带给她震撼很大，屡次三番病发的痛苦她明白自己来日无多了。

如果能在死前做最后一件事，她想做的就是宽恕。

宽恕了别人，也宽恕了自己。无悔无怨，无牵无挂，不成为别人的负累，坦然面对死亡。

齐子姗的样子揪紧了司徒赫哲的心，曾经十分渴望听到她这一番话。可此时他却不愿意，甚至十分恐惧。

她太平静，平静令他十分惊恐。

“不，你以为你就你一直痛苦吗？我又何尝不是？平静安逸的日子突然遭遇雷击，若若的突然昏迷使我十分惊乱，你又意外闯入了我的生命。你把我曾经的一切搅得天翻地覆，你要为一切负责，为我负责，所以，我不允许你有事，绝对不许。”突然俯身抱住她紧紧的，紧得恨不能将她镶入自己的身体，融化骨血的一部分。

男人的手臂力道很大，勒得她很疼。却清晰感受到他的惊恐，他沉重力道下的颤抖和不安。甚至是他眼眶的温热落在她的颈项间，烙下疼痛的印记。

他的泪灼痛了她的心，印象中司徒赫哲是一个霸道专制，冷酷无情，铁骨铮铮的男子。站在金字塔顶端睇睨芸芸众生的男人居然用一种近乎哀求的霸道要求她活下去，心被蒙了尘的一角掀开，她看到了曾经被仇恨和伤害遮蔽住的一切。

没想到她生命最后不舍的竟然是他，这个带给她无尽伤害和折磨的男人。让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变成历经千帆，千疮百孔的老妪。

命运再一次捉弄了她，在她生命将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爱的男人居然是一直最恨的他。无奈的苦笑中，荡开落下泪来。

悄悄伸出手回拥他，脸贴在他胸膛倾听着那如鼓心跳。这一刻的宁静和幸福无声无息将她包围，心裂开的巨大伤口里，流出丝丝眷恋。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猛然惊醒，司徒赫哲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齐子姗的床上，而被病魔缠身的她居然不见了。慌乱中想过昨晚的种种，快速冲出房间，惊恐大喊：“子姗……子姗……”

一向注重仪表的他这几天就像个山顶洞人，衣服没换，胡子不刮，不修边幅到了极点。

这样的司徒赫哲在花园里惊恐四处乱找，吼叫，惊得女佣仆役，纷纷目瞪口呆。他形同从疯人院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

“先生，夫人在后面的练舞房里。”赵艺苑匆匆跑来告诉处于极度惊惧中的男人，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从未曾见过。

情爱这样的东西真是可以令人瞬间天堂，瞬间地狱。

大步流星跑到那幢爬满各色鲜花的小别墅前，里面传出阵阵悦耳的琴声。如诉如泣的哀怨缠绵，轻绵而悲伤的女子呢喃着对爱人的思念，引起灵魂深处的共鸣。

放慢了脚步，怕惊扰了她。阳光飞满每一个角落，晶莹的光芒为她披上梦幻的外衣。白裙飘飘，乌丝轻扬，她宛如不沾一丝烟火气息的仙子。

惊恐占据心腔，他好怕，好怕她下秒会长出翅膀飞出他的世界。再也控制不了澎湃的担忧冲上前紧紧抱住她，琴音突然中断，未完的缠绵留下无尽遗憾。

愣了一瞬后，齐子姗回拥他。再度感受到了他因自己而起的惊恐颤抖，一颗心浸泡在酸水里分不清是何滋味。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轻声道歉，打破了粘稠的沉默与惊恐。

司徒赫哲从她肩上抬起头来，细细打扰着她憔悴苍白却依然美丽的容颜。手指眷恋地抚过，很轻很柔怕碰碎了世上仅有的珍宝。

“子姗，答应我，以后不能不告而别，好吗？”惊恐的血丝在眸底延伸，要求一个承诺。他可以感受她对自己的改变与接受，却始终有那么一份不安横在心头，惊恐挥之不去。

柔顺地点点头，在他的目光下轻声应好。

听到她的应承，高悬的心才总算放下。再度将她揽入自己怀里紧紧的，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

她难得这么柔顺，她不会被病毒伤害，痛苦不堪。他不必顾忌何若云，可以抛开承诺只爱她一个人。遵循着心的轨迹，使向彼岸。

阳光洒在俩人相依相偎的身上，美得如同一幅画，却透着令人心碎的悲伤。

斗大的汗一颗又一颗自她额头滚落，咬牙强忍着体内的剧痛，想要多感受一刻这样的柔情。咬破了唇抵抗，却终是徒劳无功。

从暖暖的幸福里惊醒觉察到齐子姗的寻常，她已经满脸扭曲，难掩痛苦。刚刚才离开的惊恐再度回来，一边抱起她，一边喊着：“子姗，你振作点，你要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死神也无法从我手中抢走你。”

体内有数不清的毒虫在噬咬，一寸寸慢慢啃噬令她痛不欲生。“司徒赫哲，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终于来了，他最恐惧的一刻还是来了。和齐蒙蒙一模一样的哀求，生不如死折磨。

“不，子姗，你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你自己，更不能放弃我。”说话间已经进了屋子，守在门口的医生已经熟悉了这种情况，不再手忙脚乱，镇定地准备了需要的药剂。

痛苦在她体内层层堆高，超过了人类可以承受的范围。

扭曲着身体，渴望借此减少一点痛苦却徒劳无功。无意识抓伤自己的脚，道道血痛怵目惊心：“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凄厉的惊叫冲云宵，热烈狂妄的阳光也心生不忍，悄然黯淡。

齐子姗挣扎得太厉害，两名医生根本压不住她，无法给她打针。

“司徒先生，我们需要将夫人绑起来。否则，她会伤害自己的。”一名医生急急说道，齐子姗病发时一次比一次严重。

到现在还找不到特效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虽然他们是医生，可有些病他们总是很无奈，纵然不甘亦必须妥协，眼睁睁看着病人在痛苦中死去。

在这一刻司徒赫哲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因痛苦而一心求死的齐子姗，她身上的痛百倍回击在他心头。

“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拜托了。”郑重其事地向两名医生鞠了个躬，有种托孤的感觉。

可是忙着照顾齐子姗的他们无暇注意司徒赫哲的不同寻常，凝重地点头：“请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一针镇定剂已经起不了作用，加大了药剂用了平时五倍的剂量让勉强让齐子姗安静了下来。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意识模糊时一遍遍唤着：“司徒赫哲……司徒赫哲……”

众人纷纷回头去找，却没人知道司徒赫哲何时离开。

“司徒赫哲，对不起，我要离开了……突然发现我……爱上了你……”呢喃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没人听得清。

风吹动窗帘卷起层层波浪，阳光来了又去，窗外的白花突然凋零，落下的花瓣随风飘远，如同逝去的

生命。

宽敞豪华的高级vip病房内，水蓝色铺展开令人舒心的色泽，深浅不一的蓝与白和窗外的天地连成一色。

除了门口多了几名武艺高强的保镖外，黎辰浩和普通的病人并没有任何不同。治疗和病房都是最好的，还有两名专业的看护轮流照顾他。

此时的待遇比他还是黎少爷时更加好，经过治疗身上的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骨折的地方仍需要休养。

半靠在床头，吃着看护削好的苹果。眉宇间一片轻松悠然自得，丝毫没有大祸临头之感。床对面的巨大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台港的综艺节目，主持人的搞笑风格逗得他哈哈大笑。

若不是脚上打着石膏，手上吊着点滴，他更像在度假。在这里除了无法自由行动外，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任他挑选。

“哈哈……哈哈……”主持人说了一个黄色段子，黎辰浩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未断，门被很大力的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