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做些什么呢？他还能做些什么？

对，他应该解释，恳求他的原谅，告诉他苦衷，向他坦白一切。没用了，一切都没用了。他太了解司徒赫哲了，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背叛和利用。

而他不单单背叛了他的信任，利用了他的信任，甚至胁迫他抛下尊严。不，没有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事，况且是司徒赫哲这样一个在特殊环境下成长的男人。

天可怜见，他真的不想伤害他，他只是想要完成一个梦而已。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梦，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只想要和他像一对正常的夫妻在神坛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哪是只是一句空话，他也再无憾事。下一刻起，他会恢复身份，站在任何一个他需要的地方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余。

他真的只是要一个形式，让自己拥有一段美丽的梦，在痛苦不堪的时候可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梦。婚礼完成了，他就是他的妻子，不管他要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只是想要为自己的爱情找一个可以凭吊的方式，就这么难吗？

一切都进行得这么顺利，毫无破绽，只差一句话，最后一句话。是何若云，是她破坏了他精心策划的美梦。

她为什么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他即将达到幸福顶峰的时候，突然出现将他生生拽了下来。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原来这么近。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缓缓抬起头，染上杀气的目光射向呆若木鸡的何若云。对上他森森寒气，恐怖至极的眼睛，蓦然从呆滞中转醒，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手指着他颤抖得十分厉害：“你……你……你……”

美目瞠得老大，颤抖的唇牙齿在打架，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样的震撼比司徒赫哲娶齐蒙蒙大了千倍万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季杰希总对她百般刁难和挑剔，背地里嘲讽数落她的不是，在司徒赫哲面前却对她十分友好恭敬。

原以为他是忌惮自己，毕竟自己将来会是司徒赫哲的妻子，也就等于是他的老板，所以，他不敢向司徒赫哲打自己的小报告，以免她成了司徒夫人后，秋后算账。

现在那些细节一个个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在脑海里形成一张盘根错节的网，越来越复杂，她已经完全懵了。

不是齐蒙蒙要嫁给司徒赫哲吗？季杰希可是堂堂的七尺男儿，他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莫非……

被心中的大胆念头吓到，缩回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自眼中流出。悄悄朝司徒赫哲的方向挪了挪，季杰希眼中嗜人的杀气，她绝不会认错。

是不是她出现得不是时候？

抓住司徒赫哲的衣角，惊恐地躲在他身后又对不住好奇探出半颗头瞅向他。以前一直觉得他长得还不赖，她的好友苏玛丽还对他心存爱慕，没想到穿得白纱的他也有几分女人味，妩媚撩人，性感时尚。

若不是真的十分确定他是男人，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所骗了！

杀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何若云，举起枪上镗，还不犹豫扣动扳机。消音枪，子弹无声无息射来，他枪法十分精准，所以尽管她半躲在司徒赫哲身后，他也能要了她的命。

“啊……”一声惨叫划破晴空，千钧一发之际，司徒赫哲伸手将何若云搂入怀里，季杰希一惊，手微偏了几寸，子弹没有射中要害，司徒赫哲的手臂还是中了一枪。

本能发出尖叫，使劲往温暖的怀里钻，恨不得立马消失不见。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没事，没事了，别怕别怕……”柔声的安慰一如从前，他的嗓音还是这么温柔，仿佛滤去热气的风只余宜人的轻柔。

“总裁……”子弹射入司徒赫哲手臂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跟着飞了出来。从未有过的惊恐漫过周身四肢百骸，他不想伤，不想伤他。

天知道，司徒赫哲是他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伤他半分。

血在黑色的西装上并不那么明显，宛如一只可怕的红蜘蛛趴在上面，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那声音在静谧的教堂里尤为惊悚。

抬起头，凤眸一片寂然如幽深的宇宙黑洞，除了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寒气渐渐在上面氤氤开一层薄雾，遮去季杰希探究的目光。

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极了：“齐子姗在哪里？”没有起伏的音调如同以往，季杰希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那份绝望。

被人最亲之人背叛的绝望。

他的痛千万倍投射到他身上，一丝后悔，一丝懊恼，更多的是对何若云的怨恨。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现在的难堪和以后的决然。

离开司徒赫哲，他将会生不如生！

“她现在很安全……”一如从前敬畏回答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可是，他还奢望有一个解释的机会。

“总裁……”一直唤他为总裁，只因为怕自己会一时情难自抑叫错，泄露了他最深的秘密。

每一个细节他都考虑过，每一个步骤，每一个退路，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他通通想过，唯独未料到躺在医院的活死人会突然清醒，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

“你为什么连若若都不放过？”无头无尾的问句，季杰希却明白那其中饱含了多少心痛，失望，他捡了一条毒蛇回来养。

没有再做任何掩饰，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令他原谅的借口。索性道出一切，也好让司徒赫哲提前防范。愧疚的目光在对上何若云时只剩下冷冻，再多对视一秒便会被他冻结成冰。

赶忙躲在司徒赫哲怀里，惊恐大叫：“赫哲，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你给闭嘴！”冷森而简短的几个字成功令失声尖叫的何若云噤了声，躲在司徒赫哲怀里，怯怯露出一只眼。

“何若云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在你眼里她是个善良纯洁宛如天使的女孩。实际上，那只是她虚伪的一面。在你面前她柔弱如云，背里地她仗着你的身份作威作福。曾经有一次她开车闯红灯撞伤了人，非但没有一丝愧意，还嚣张跋扈，指鹿为马，最后非要伤者向她赔礼道歉。诸之此类的事情多不数胜，总裁，你的身边不该存在这种害群之马。她早晚有一天会害你伤心的。”

字字句句全是为了他好，他正义无私，凛然无惧，以暴制暴亦是正确的！

司徒赫哲还未有表态，何若云如人踩了尾巴，痛得蹦起来急急辩解：“你胡说！那件事明明是那个老头违反交通规则，横穿马路，交通局都还我公道了，你怎么能颠倒黑白？”水汪汪的大眼睛盈满楚楚可怜的水泽，受了无尽委屈惹人怜爱。

季杰希冷冷扫了她一眼，何若云立马缩了回去，不敢再有动作。不屑地讥笑着：“你所做的事哪一件不是我帮你摆平的？别急着狡辩，证据我都没有丢掉！”

一句话使何若云浑身虚软，差点瘫倒在地。若是让司徒赫哲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他还会不会这么爱她？宠她？

“就算若若有些地方任性了点，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借口！”暴吼出声，难以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点燃。

他们究竟隐瞒了他多少事？把他当成傻瓜耍了多久？

苦笑着，这是他意料中司徒赫哲的反应。他是出类拔萃，能力超群，就是太念旧，心太软，不够狠，不够毒辣。

这些不算缺点的缺点往往是对手可以利用的致命伤，尤其是司徒宏泽那样心狠手辣的老狐狸。

所以，很多事，他不说，只要是他认为已经对他构成威胁，他便毫不犹豫帮他铲除。他要确保他一生无忧，哪怕双手沾满血腥，他也不在乎！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只要他认为值得，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好想给自己找一个原谅他的理由，可他的偏执和疯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一幕对他而言是多么大的讽刺啊，多年兄弟，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得力助手却是暗藏在他身边的杀人。

谋杀与他生命有关联的人，美其名曰为他好。

“杰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力的愤怒是多少压抑和痛苦暴发后深深疲惫，他的话如雷霹过季杰希的心，炸成两半的焦黑依然为他跳动。

垂下头，此时此刻圣洁的白纱显得那么讽刺而滑稽。曾想过有这么一刻，可当真正面对时，还是如此惧怕。

他的一生只怕过两件事，没有东西吃和司徒赫哲会恨他。

小时候在饥饿在度过，长大后为司徒赫哲而活。就因此如此，他只想填补自己生命里的空白，为自己活一回。

可是，偷来的东西究竟是要还的，连老天爷都不允许他有自己的梦想！

苦涩的笑黑稠着他的脸，手上的枪缓缓滑落，双手垂下，肩膀垮下，失去了灵魂的支柱，他很茫然。声音很轻，如梦自远古的时代飘来：“对不起总裁，我知道自己不配，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第一次意识到的时候，我曾经十分惊恐，也迷茫不知所措。为此，我看了许多心理医生，他们都说我很正常，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是啊，爱上一个人，却是一种罪。我挣扎过，痛苦过，甚至自残过，放纵堕落过，可是，一时的麻醉无法解脱心灵上的桎梏。每当意识清醒时，我无法欺骗自己。总裁，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说，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要一个仪式，只属于我一个人梦幻婚礼，我不要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从今以后，我会用生命去保护你，直到我死。”字字灼灼，句句真切，司徒赫哲却听得阵阵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