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弦一路心事重重,没有说话,莫亦缺忍不住关切道:“紫弦姑娘,怎么了?”
“哦,没事。”叶紫弦回过神来,“只是在想青歌到底何德何能,竟能主宰歌舞坊的生意。”
“青歌原先也是个弃儿,和曼舞一起在街头乞讨,被我偶然撞见,就到去了宓影。”
“可我在宓影多年,并未见过你们任何人。”
“宓影俱是暗卫,怎么会出现在他人视线中?”
“你是说……地下?”
“看来无吟那老小儿真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无妨,日后莫大哥慢慢说与你听。”
“呵呵。”叶紫弦看着他好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么媚娘也是宓影的人吗?”
“只有她不是,她是*原先的主人。之前我们都没有经营歌舞坊的经验,便留下了她,让她和从前一样打理生意,按月给她结钱。况且突然买下花楼,换了所有人太过容易让人起疑,留下她正好可以避人耳目。”
“原来是这样。”叶紫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方知时辰已晚,想起婚宴的事,急忙和莫亦缺道别。
“莫大哥,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告辞了。”翻身上马,正欲挥鞭,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道,“记得有中意的姑娘飞鸽传书给流云啊,我立马去找你。”说完一记挥鞭而去。
“好,你有空记得来莫离山庄找我玩。”莫亦缺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久久不愿离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喜欢的姑娘?”莫亦缺望着那背影笑了,抚摸着马儿的头轻声说:“恐怕是有了吧。”然后飞身上马,绝尘离去。
叶紫弦急匆匆地赶回府,前脚刚踏进门,就见一个人影快速向她扑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急死我了。”正是流云,只是此刻却一脸慌张,往日的镇定自若早已荡然无存。
“恩。”
“小姐,王伯刚刚才来过,说马上便着人来帮小姐梳妆打扮。我看小姐你迟迟不回来,都快吓死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继续扮琦兰吧。”
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把脸换回来,现在房中俨然两个叶紫弦,立马转脸换好。
不一会儿,王伯领着一众丫鬟嬷嬷进来了,为首的两个嬷嬷一看就是老媒人了,身后的丫鬟们手里都拖着礼盘,上面摆满了各种珠宝首饰、凤冠霞帔,满眼看去尽是正红色。
“太子妃,差不多是时候梳妆打扮了,婚宴设在酉时,虽太子妃不需要出席酒宴,但拜堂还是要的,还是提早准备得当。”
“好,劳烦王伯了。”叶紫弦面上礼貌地回应,心里却不免有些紧张,时间过得真快,几日前她还在宓影阁无忧无虑地和师傅生活在一起,眨眼间却要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了,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无吟说太子是值得托付之人,她来雪国又和发现可以一统天下的人有什么关系。晚上洞房花烛夜,她要怎么办?以她的功夫一般人倒是近不了她的身,可难道出嫁第一天她就要对未来夫君拳脚相加吗?
思忖间,嬷嬷丫鬟们把叶紫弦拉到一旁,开始换衣服,叶紫弦像木偶一样任她们摆弄,直到身边的嬷嬷惊叫一声:“太子妃,好了,您实在是太美了!”
叶紫弦这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换好了一身嫁衣,头戴凤冠霞帔。都说女子出嫁的时候是一生最美的时候,叶紫弦看着铜镜中的女人,凤冠的金黄和喜服的大红交相辉映,称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晶莹剔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好似会说话,鼻梁挺拔,嘴唇染上胭脂,越发的鲜艳欲滴。叶紫弦知道自己此刻极美,可这美却是因为下一秒就要嫁人了,未免心中凄凉。
“太子妃,等时辰到了,嬷嬷我会帮你戴上喜帕,届时你只需扶着我的手往前走就可以了。”
“劳烦嬷嬷了。”
“太子妃客气了,老婆子我接过那么多场喜事,见过那么多新娘出嫁前的模样,您却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了,婚后太子一定会极疼爱你的。”
叶紫弦听了这话,一丝冷笑浮上脸颊。宠爱什么的就不必了,她只求太子能把她当空气。当日目睹过母亲的惨境,她就默默地告诉自己,日后一定不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完全失去了自我,母亲的这一生,太不值得。一个女人,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可以轻易失去自己的心。
酉时,叶紫弦在两位嬷嬷的搀扶下向前走去,目力所及只有自己穿着的绣花鞋。她一步步地迈向正厅,迈向自己未来的夫君,却像有一把枷锁立在肩头,每走一步便沉重万分。
因她是从月国远嫁而来,多有不便,婚礼一切从简,而太子父母在宫里,自是不便出来,倒省了不少麻烦。不过据说这位太子平日里生活就比较节俭,之前几次纳妾,更是连酒席都没有。
“一拜天地……送入洞房”
所有的程序终于走完,叶紫弦在搀扶下被送去了一个房间,待她在床沿坐定,嬷嬷丫鬟们就退了下去,只流云临走前小声在叶紫弦耳边说:“小姐,我就隐藏在附近,有什么情况叫我。”
叶紫弦心下一暖,流云只跟了她几天,便如此为她着想,知她不愿意,恐怕连香都准备好了吧。
关门声响起,叶紫弦就立马掀起了红盖头,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琢摸着待会儿怎么应付太子。
这里显然不是自己之前在府上住的幽思阁,陈设明显与自己的房间不同,除却床,一角有个梳妆台,上面却只一把梳子和男子挽发用的发簪,桌台上是几个瓷器,墙上还有几幅字画。
其中一幅字引起了她的注意,上曰:“为人君者,当兼济天下,心系黎民……”正是她最近读的《帝王权术》上的句子,笔风像极了之前所见的“藏书阁”,应是同一人所书。此人字迹洋洋洒洒、力道醇厚、苍劲有力,和内容结合在一起,必是位企图统领天下之人。左下角未落款,只有一印章,叶紫弦凑近仔细观察,是“萧逸澜”三字。
萧逸澜?她突然想起了无吟和自己说的话。
“雪国太子萧逸澜……”
想不到自己的夫君居然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胸怀天下又野心勃勃,还看和自己一样的书。
再看旁边那幅画,与萧逸澜的字却是大相径庭。画上是一池碧莲,含苞待放的、半遮半闭的、娇艳欲滴的……各种形态的莲花画在一起,好不热闹,画风细致,连每一片花瓣上的花径都若隐若现,叶紫弦不禁感叹此人心思之缜密,闲情之高雅,这幅画,大有向往湖光山色,浪迹江湖,遍寻美景之意。左下的落款,却是笔风清丽的三个字——“诸葛铨”。
诸葛铨?花国七王爷?他的画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个笔风……怎么那么像“幽思”二字的笔风。
正思索间,敲门声响起,叶紫弦一个转身,立刻戴好喜帕,端坐在床沿。
却是王伯的声音:“太子妃,真是对不住,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宜妃娘娘旧疾发作,病痛不已,急宣太子进宫。太子换下喜服便去了,拖老奴来给太子妃陪个不是。”
叶紫弦心下松了口气:“无妨,既是有事,也不能怪他,那我便回幽思阁了。
“那我把琦兰姑娘叫来,让她带您回去。姑娘早些休息,别忘了明早按规矩去宫里拜见皇上和宜妃娘娘。”
“劳烦王伯了。”
“太子妃折煞奴才了。”
回到幽思阁,叶紫弦立马脱下了沉重的喜服,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姐,看把你高兴的。”
“流云,几时了?”
“戌时了。”
“还早。”
“小姐你该不会又是要出去吧,今日可是你大婚哎。”
“不,你帮我拿件不起眼的衣裳来,我要去看看青歌。”
“啊?看她干嘛?”
“有事想搞清楚。”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叶紫弦悄悄地从屋顶越过,来到东边偏院的后园。这里的景色不如她的幽思院,陈设却富丽不少,湖中间的亭子里甚至还有成套的茶具。
叶紫弦神不知鬼不觉地欣赏了一番,后走到青歌所在的房门外,“咚咚——”轻叩门。
婉儿打开门,看见来人,不免吃了一惊:“太子妃。”
叶紫弦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进房间关上门。
青歌听闻回头,盈盈拜了下去:“参加阁主。”
“快起来。”叶紫弦伸手扶起青歌,又用余光看了婉儿一眼。
“阁主无需担忧,婉儿也是我们的人,她曾是*侍奉我的丫头,来太子府后我一并带了过来。否则之前我也不会让她去找流云姑娘了,不过流云姑娘擅易容,一开始我倒真没认出来,小时候她的脸就经常变来变去的,我们大多都不知道她的真实样貌,直到看到她的眼神,我才方知识她。”
好一个心思细腻的青歌!观人于一言一行,又细致入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