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叶紫弦还是像往常一样,背着药箱外城墙走去,照例长长的队伍在等着她,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看诊的人正逐渐减少,有重伤重病的人也基本没有了,叶紫弦琢磨着,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附近的百姓就都没事了。到时候她在外面找点事情做,在家门口挂在牌子,表示免费看诊,这样百姓若是有需要,就到家里来,反正往后需要看病的人也不多了。
待叶紫弦写好方子,头也不抬地递给旁边的人,却发现今日这双手分外白皙修长,哪里像是普通百姓的手,分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叶紫弦抬起头,就见到那双久违的桃花眼、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泛着光亮的银质面具。
“怎么是你?”叶紫弦诧异道。
“你忘了吗?这是我的故乡,而且,你的名号早已传遍各地。”诸葛铨耸耸肩,对叶紫弦解释。他也是偶然间下船买东西,听到四周都在议论一位蒙面的神医仙女,一听便知是叶紫弦,更何况百姓都说是上次那个人,装着打扮都一样,诸葛铨便越发确信了。当即上了船,找竹汀假扮受伤的百姓,询问别的人叶紫弦在哪里,很快得知了叶紫弦的下落,立马决定过来。
“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要忙,今天人不多,就一点,明天开始估计就没人了。”叶紫弦小声对诸葛铨道。
“好,我帮你打下手。”诸葛铨坐在叶紫弦一旁,帮叶紫弦研磨、不时遣竹汀去医馆跑腿。
于是乎,这一天的花城城外,路过的人们都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那位不知姓名长相的仙女仍像往常一样为百姓们医治,不过今天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天,因为方圆百里的人几乎都被医好了。唯一不同的是,在这最后一天,仙女旁边来了位同样遮着面容的男子。
可不知为什么,虽然看不到二人的脸,但二人皆举止优雅,气度不凡,远远看去,只觉得天作之合般。那位公子露在外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十指纤长,如女子般妖艳,若非开口讲话的声音,众人皆会误以为又来了个仙女。
这天只半日,叶紫弦便忙完了,看着不再有人排队,叶紫弦心里一阵满足感。真心希望日后的每一天,都不需要再有人排队医治。
“好了吗?”诸葛铨一边问,一边帮叶紫弦收拾东西。
“你来花国多久了?可有落脚的地方?”
“有,我住在朋友之前的空宅子里。”叶紫弦刚准备背上药箱,却被诸葛铨一把拦下,抢到自己手里来,一旁的竹汀看了,又从诸葛铨手上抢到自己手上来。
“你现在准备去哪里?是回家吗?方便请我进去坐坐吗?”诸葛铨仍旧那副调侃的语气,嘴角永远挂着邪魅的笑意。
“当然,不过我家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不会做饭,王爷你随意,莫要嫌弃。”叶紫弦说着,把诸葛铨往前领去。
诸葛铨刚踏进屋子,入目皆是简陋,不免诧异,自幼锦衣玉食的叶紫弦,是如何适应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的?
“坐啊,随意,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茶水。”叶紫弦说完,径直往后院的厨房走去。
诸葛铨和竹汀紧挨着坐在石桌旁,安静地等叶紫弦回来,且不时四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没过多久,叶紫弦便捧着托盘出现:“给你们倒杯水喝,家里没有茶叶,莫要嫌弃。”叶紫弦话音刚落,便倒好了三杯水,递给面前人两杯。
“你一直住这里,家里没仆人?”诸葛铨有些心疼叶紫弦。
“没有啊,一个人住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我现在没有收入,哪儿来的闲钱请仆人,能靠老本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叶紫弦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对了,一直想问你,之前的事情怎么样了?”
叶紫弦想起诸葛铨的两位师傅府上遭遇,忍不住问道。
“哎,还是没有消息,我已经雇人去调查了,但仍是没有下落,自从和老七合作的应国师死后,消息更是断了,如今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只怕凶多吉少。”
“应运辰已经呆滞,自我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精神恍惚,只记得蓝沁挽,现在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叶紫弦心里盘算,这个应运辰,还真是害人不浅,暗中做了那么多坏事,到头来自己如痴傻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越是如此,她就越要让他活得生不如死,所以才下了狠招。
“既然近日你无事,我带你去花城四处转转好了。我已经和二哥说了,花城境内的道路上都不能有花,我先前的承诺兑现了。”诸葛铨目光炯炯地看着叶紫弦,他明白,现下萧逸澜登基,按理说,眼前人是唯一的皇后,她却从皇宫逃了出来,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至于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关心,他只关心她日后会在哪里,是否能和自己在一起。
叶紫弦被看得一阵不自在,忙瞥过头去,自顾自地低头喝茶:“我看,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我随你一起调查你两个师傅的事吧。即便知道凶多吉少,好歹也要找到他们的尸身,早日安葬才是。待正事办妥,再游山玩水也不迟。”
“好,都听你的。”诸葛铨爽快地回答。
叶紫弦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又在门口贴了张告示,表示自己要出远门一趟,让大家有病先去医馆。想起医馆,叶紫弦不免内疚,除了药材钱,医馆自从自己来了以后,一分钱的看诊费都没赚到。
再次踏上诸葛铨的画舫,叶紫弦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和萧逸澜一起站在船头看日出的画面,那是她见过最美的风景。
怎么又想起过去了?!叶紫弦回过神,慌忙摇摇头,逼迫自己忘记,她要将萧逸澜从她的脑子里彻底抹去,不再想起。
“你想吃什么,我让竹汀去准备。”诸葛铨笑着问叶紫弦。
叶紫弦行至画舫里间,先是迫不及待地摘下面纱和斗笠,这些东西在雪国戴着是保暖,在花国戴着简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诸葛铨看了叶紫弦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忙倒了杯清茶递给叶紫弦。叶紫弦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饮而尽,才看着诸葛铨回答:“我要吃最好最贵的,反正你富可敌国嘛。”
“哈哈——”诸葛铨再忍不住,大笑出声,“竹汀,快去准备。”
“是。”一旁的竹汀听闻,立马走远。
诸葛铨在叶紫弦对面坐下,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心里感慨万千。许久不见,叶紫弦似乎比以往更瘦了,上次见她说自己的孩子没有了,语气那般的云淡风轻,这次见,八成是她自己逃出了宫。若是她不说,他也不会问,他对她和萧逸澜之间发生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只知道这么多年,自己心里的位置一直有她,这便够了。
见萧逸澜定定地看着自己,叶紫弦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对了,那些书你怎么安置的?还有,能不能把调查进程告诉我,容我寻些线索出来。”
“恩,找师傅的事用完午膳再说。至于那些书,我把它们藏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不会有人发现的。若是日后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我取出来给你便是了。”
“我目前没什么需要,既然你的师傅让你好好保管,那你便好生保管便是。”叶紫弦心想,若是日后有缘,再将《天演》全本重新归放到一起好了。看诸葛铨的样子,只要自己需要,随时都会给,只可惜现在她不能回宓影,倒不如先放诸葛铨这里。
诸葛铨见叶紫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这丫头,可是又琢磨什么鬼主意呢?按理说,我师傅给我的东西,自然是我的,你上次拿走那本,什么时候还回来?”
叶紫弦知道诸葛铨是在开玩笑,逗自己开心。只是她不会告诉他,《天演》原本是轩辕族的东西,而自己是轩辕族唯一的后人了。
“就不还,你能拿我怎么样?”叶紫弦故意顺着诸葛铨的玩笑往下说,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来。
其实,每每和诸葛铨在一起,叶紫弦都会觉得很开心。诸葛铨是那种想尽一切办法逗周围人开怀的人,或许他心里有痛有苦,但从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相反,他会用玩笑和嬉戏去掩藏内心的一切,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为他感到心疼。
“不还的话,就罚你以身相许好了。不知叶姑娘意下如何?”
诸葛铨的玩笑声打断了叶紫弦的思绪,叶紫弦看了诸葛铨一眼,面上露出郑重道:“以后叫我玄月,叶紫弦已经死了,死在了战场和深宫里,以后,我是没有姓氏的玄月,是和你一样,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的玄月。”
诸葛铨漆黑的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转瞬消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