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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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 骄阳明媚, 绿树如茵,蝉声阵阵。

两个少年并排躺在葱绿的草坪上,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打开两听啤酒, 默默碰杯,无声啜饮, 身旁萦绕着花香鸟语,微风轻轻送来一缕凉意, 时光似乎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凝固在这美好的夏日午后。

清俊的少年喝得微醺,困意上头,便枕着手臂静静睡去。旁边那位眉目飞扬的少年, 却半支起身体, 痴痴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良久, 一个轻如蝶翼的吻印在了清俊少年的额上……

林潇口干舌燥, 在一阵阵潮热中惊醒过来,裹在身上的被子湿淋淋的,他摸了摸额头,高烧似乎退下了。

他闭上眼,方才梦中的一幕再度清晰的回到脑海。

当年年少不识情爱, 虽察觉到了罗欢对自己的暧昧情愫,却从没有深想过。如今想来,罗欢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秦逸爱着罗欢, 罗欢喜欢他,他却又恋上秦逸,这真是个狗血的三角恋,偏偏其中维系他和秦逸的那一位,早已撒手尘寰,不在人世。

眼前浮现起罗欢的音容笑貌,风一般的少年,飞扬的眉,不羁的眼,嘴角微微扬起,满不在乎的笑着。

林潇苦笑着叹气:始终是你最洒脱,让人无法不动容的少年,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后也如不灭的星辰,被人铭记终生。就算是被当作他的替身,却也无法对他生出丝毫的恶感。

林潇披上外衣下了床,推开窗户,一股冷冽的海风倒灌进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里是北方的一个小小海滨城市,夏季的时候这里游人如织,可在这寒冷的深秋,这里自然是一片荒芜。

两天前,当林潇一脸憔悴的出现在这空无一人的海滨度假村时,宾馆老板简直是用看精神病的眼光足足打量了他三分钟,林潇顾不得别人异样的目光,腆着脸说道,老板,我失恋了,租你一间房休息几日。

这个小小度假村几乎是与世隔绝,简陋的房间除了一台泛着雪花点的老旧电视机,什么都没有。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林潇觉得这样也不错,与世隔绝的环境,正适合他躲起来默默疗伤。

大约是那天淋雨的缘故,林潇一歇下来就发起了高烧,裹着厚厚的棉被卧床躺了一天一夜,这才退了烧。睡了两天昏昏沉沉,整个人都发软,他决定出去透透气,便披上外套出了门。

一轮明月悬于墨蓝色的海面上,寒风凌厉的沙滩上没有半点人烟,只有林潇一个人在沙滩上走着,听着脚下的细沙发出轻微的声响,留下一长串寂寞的脚印。

他走得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怔怔望着月亮发呆。

今夜月满如银盘,月华水银般倾泻在荒无人烟的沙滩上,不知怎么,他又想起在洛杉矶比佛利山庄的别墅里,秦逸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为自己弹琴伴奏的情景,那温柔的笑,那深情的眸……

他的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抱紧自己的手臂,干涩的眼睛开始泛潮,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真是好没出息,可是却控制不住的会去想他。

天边飘来一片墨色乌云,遮住了明亮的月亮,黑暗的天空笼罩下来,他的心突然一阵悸动,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心慌气短难以平静,直觉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打乱了他的心,他再也没有心情继续赏月,匆匆起身,回到了旅馆。

经过前台时,大厅中央悬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报娱乐新闻,突然闪过那张令他难以忘怀的俊脸,他的脚步下意识的一顿,接着便听到了一条震惊的消息。

“今日清晨,寰亚集团的总裁秦逸,在家中突然昏厥,后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目前仍处在昏迷之中,吉凶未卜……”

林潇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前台小妹听到动静,侧头看过去,只见这个沉默瘦削的男人脸色苍白的像鬼一样,突然朝自己猛冲过来。

前台小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电话,请让我打个电话,我有急事!”林潇焦急万分,沙哑着嗓子说道。

前台小妹看出他眼中的焦急,猜想也许他家里出了事,二话不说,把电话机搬到他面前。

林潇心急火燎,手指不听使唤的颤抖着,连拨了三回,这才拨通了秦逸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单调的嘟嘟长音,林潇焦急的等待,他知道这会儿秦逸可能还在昏迷之中无法接听,但他的手机丢了,记不得其他人的电话,只好拨秦逸的电话,指望秦凯或者其他人听到以后能够接起来。

在响了大约半分钟之后,终于有人应答了!

“喂,哪位?”接电话的果然是秦凯。

林潇松了一口气,忙道:“秦凯,我是林潇,请问秦逸……他怎么样了?”

秦凯一听林潇的声音,立刻咆哮起来:“林潇!你好哇,你还有脸来问我哥怎么样?你这魂淡一声不吭的跑了,我哥急得饭吃不下觉睡不着,生生给折磨的病倒了!怎么,你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想知道他是死是活吗?”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个样子,他……他要不要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林潇的声音都打着颤,一种巨大的惶恐攫住他的心。

“哼,他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明天就要动手术了。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马上滚回来!”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林潇慌忙应道。

“那就快点吧,我们就在协和医院。”秦凯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

协和医院的特护病房外,林潇耷拉着头,听着秦凯毫不客气的数落。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是有遗传病史的,我们的母亲就是死于心脏病突发,不到三十岁就过世了。因为基因遗传,我们兄弟俩也有这方面的隐患,当年罗欢表哥车祸过世的时候,我哥就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看了半年的心理医生,这才慢慢调整过来。

你走了以后,我哥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你,后来突然听到飞机失事的新闻报导,在遇难名单里看到跟你同名同姓的人,他一下子受不住打击就突然昏厥了。医生检查后说是左心房血栓,需要立刻做心脏手术。”

林潇越听越难过,低着头不敢看秦凯的脸,“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凯气愤难平,怒道:“我哥平时怎么待你,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吗?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回报他的?一不高兴就闹失踪,你还是不是人,你的心怎么长的?”

“不,不是的!”林潇悲哀的辩解,“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因为把我当作罗欢的替代品罢了,又哪里是因为我呢?”

“林潇,平时看你挺灵光一人,怎么在感情上面这么迟钝蠢笨呢?”秦凯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骂道,“说什么罗欢的替代品,真是笑话!你扪心自问,你跟罗欢表哥,有哪一点相像?我哥眼睛又不瞎,这也能弄错吗?”

“这……”林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不……不可能,那间画室……”

秦凯叹了一口气,简单的把秦逸跟罗欢的往事讲了一遍,复又道:“其实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哥心里是充满愧疚的,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罗欢表哥,积年累月下来,这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那间画室,不过是纪念故人罢了。毕竟是他的初恋,又是那样遗憾的结局,他放不下也是正常。不过,人死都死了,你又何必钻牛角尖呢?自从我哥跟你在一起,他明显开朗了许多,笑容也多了,甚至为了你不再碰其他人。我能感觉到,他对你是动了真感情,你自己难道没有体会吗?”

秦凯的话语一字一句都敲打着林潇的心,一时间,心酸、悔恨、震惊、欣慰,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突然,病房的门打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秦凯顾不得数落林潇,忙问道:“大夫,我哥情况怎么样?”

“病人还在昏迷中,不过身体机能正常,做手术是没有问题的。”

林潇猛地抬头,一脸期盼的望着秦凯,秦凯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进去看看他吧,不过他现在心理很脆弱,你千万不要再刺激他了。”

“还有一个小时病人就要开始手术了,请抓紧时间。”医生叮嘱道。

林潇连忙点头:“我知道的,我看看他就出来。”

林潇推开病房的门,轻轻的走了进去。

秦逸静静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双眼紧紧闭着,脸色有些苍白,却无损他的英挺俊朗。林潇的心疼得抽起来,眼泪不自觉的滚落,他蹲下身子,握住秦逸的手。

林潇注意到,他的右手缠着纱布,似乎是受了伤,他小心的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他跪在他的床前,用脸紧紧贴着他的脸。他的呼吸均匀而轻微,身上散发出熟悉而温暖的气息,他贪婪的吸着,在那一刹那,他仿佛感觉自己已跟他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而此刻,他们手牵手,一起迎接死神的考验。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失去他,他不能让他独自死去,他得躺在他身旁,无论生死都同他一起。

他挨着他的头,将脸埋在他的颈侧,轻声安慰他:“秦逸,别怕,不管是生是死,我总会陪着你一起。”

仿佛感觉到了男人的气息,秦逸的脸庞无意识的靠过来,寻找着他的脸。

林潇愣了一下,惊喜的道:“你……你能听见对不对?秦逸,我爱你,所以请你一定要挺过去,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的。”

秦逸还是没能睁开眼,不过手指却动了一下,似乎在无声的回应。

门外响起催促的敲门声,林潇红着眼,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秦凯跟没头苍蝇一样在走廊上踱来踱去,反倒是林潇,从秦逸病房出来后就恢复了平静,像雕塑一样笔直的坐着,眼神坚定的望着手术室。

“喂,你倒是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啊!”秦凯忍不住嘲讽道。

“着急又有什么用?除了耐心等待,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你……”秦凯语塞,狠狠的瞪了林潇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一屁股坐下来。

秦老爷子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手术室外坐着的两个人,自己的小儿子抓耳挠腮,急得形象全无,倒是旁边的那个传说中的罪魁祸首,一脸平静淡定的端坐着。

他不满的哼了一声,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教训别人,召来秦凯问了一番情况之后,也坐在外面的等待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一脸疲惫的医生走出来,秦氏父子和林潇都赶忙围上去,在得知手术很成功,病人情况良好之后,三人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悬了半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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