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往事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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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从午夜的噩梦中惊醒, 额上冷汗淋漓。

梦里的那一幕如此清晰, 他看到阿欢开着车在雨中飞驰,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辆超速行驶的大卡车,阿欢的车就这么被拦腰撞上, 轰然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四溅横飞, 车身断裂作两截。

“阿欢!!!”他撕心裂肺的喊道。

阿欢的身体徐徐倒下,脖子却呈一种扭曲的弧度转过来, 他这才看清, 阿欢的脸赫然变成了林潇的模样。

他心胆欲裂,魂飞魄散,猛地坐起身来, 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竟然在沙发上歪着睡着, 还做起了噩梦,他释然长吁了一口气, 心里却仍有余悸。

窗外漆黑一片, 暴雨哗啦啦的倾斜着,树枝的梢头不停拍打着窗棂,发出噼啪的声响,这场台风引起的豪雨已经下了两天两夜,而林潇却杳无音讯。

秦逸抬腕看了看表, 凌晨三点,距离林潇离开秦宅已经过去了快四十个小时,男人就像消失了一般, 他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焦急的等待着他的音讯,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刚才实在撑不住,在沙发上歪着打了个盹儿,可没多久又被噩梦惊醒。

秦逸低头看了看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却失望的发现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林潇的消息。

秦逸已经调动了所有可用的关系和人手,四处寻找林潇的下落。

林潇离开秦宅的时候没有开车,打他手机,开始是不接,后来索性关了机。他没有回租的公寓,也没有找自己的妹妹林湘,甚至没有联系过最亲密的朋友梁宇智,所有跟他有瓜葛的人都问了一遍,但都说没有看到他,他就好像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样暴风雨的天气,他能去哪儿呢?

秦逸忧虑不安,像困兽一样,焦躁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忍不住又给跟他相熟的警察局负责人打了个电话,但答案还是令他失望,依然没有半点林潇的消息。

挂上电话,秦逸沮丧的捂着脸,无力的仰倒在沙发上。

他不禁回想起刚才那个可怕的梦,梦里的情景是他这么多年来心底不愿意触及的最痛苦的回忆。

这些年来,罗欢已经很久都不曾在他梦里出现,久到连他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

半夜突然惊醒,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但已经没有了睡意。秦逸披上外衣,推开房门,迎着狂风暴雨一路朝画室走去。

午夜的画室窗外的暴风雨被厚实的玻璃窗隔绝,给这个私密的空间开辟出一片宁静。秦逸环视这满满一画室的肖像画,多少个不眠之夜,他都是这样子,痴痴描绘着他的画像,在刻骨的思念和追忆中度过寂寞的时光。

画像上的少年有飞扬的眉,桀骜的眼,不羁的笑容,容颜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华,永远都不会老去。

他伸手抚着画上少年的眉眼,梦呓般的呢喃:“阿欢……”

有一种人,一旦动心,便是一场浩劫;

有一种感情,一旦触动,便会生死不渝。

他一直深信,他对罗欢的爱就是这样的,任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永远也不会磨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约就是形容他的初恋吧。

罗欢是秦逸的表哥,秦逸的母亲过世得早,罗欢的母亲,也就是秦逸的姨妈,跟丈夫离异多年,给他的童年很多的关爱,所以秦逸跟罗欢自幼就很亲近,感情很是亲厚。

罗欢只比秦逸大两岁,但却自小多才多艺,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崭露出音乐上的惊人才华,各种乐器一上手就能玩,而且玩得都很好,还会自己填词作曲。

秦逸从小就崇拜自己这位才华横溢的表哥,他的钢琴是罗欢一手教的,他对于音乐不俗的鉴赏能力也多拜罗欢所赐。

随着两人慢慢长大,不知从何时起,大约是青春期的萌动吧,秦逸发现自己渐渐对罗欢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感情。

刚开始的时候秦逸十分惶恐,对于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有些羞耻,甚至一度躲着罗欢,不敢跟他见面。可是情窦初开的孩子毕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怀着单纯的爱慕,小心翼翼的接近他,用充满仰慕的目光望着他,却从不敢吐露半分心意,生怕亵渎了自己心中完美的偶像。

罗欢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进入青春期的表弟竟对自己产生了异样的情愫,还是把他当作弟弟一般看待。

不过,罗欢是个最不喜欢拘束,自由不羁如风的人,他热爱音乐,狂热于音乐,为了音乐而疯狂,不顾一切,这一点他倒是跟林潇很相像。

在十七岁的时候,罗欢悄悄的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家里为他铺好的前途,拒绝了某名牌大学的入学通知,背着简单的行囊奔赴台北,毅然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去了。

在大陆,搞音乐的人都喜欢跑到帝都去,自称“北漂”,可是罗欢却反其道而行之,一路南下,孤身一人跑去了当时华语乐坛的核心——台北。

罗欢离开的时候是不辞而别的,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消息传来的时候,秦逸那一颗纯情的少年心都碎了,他亲爱的表哥竟然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抛下他离开了,而且不知去向。

不过罗欢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一年之后,当spark组合横空出世时,秦逸和罗欢的母亲才如梦初醒。

既然已经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离家出走的罗欢终于良心发现的联系上了家里。电话里,罗欢的单亲妈妈哭成个泪人儿。

秦逸强行忍住兴奋的心情,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自告奋勇,主动承担起护送姨妈去台北探望儿子的重任。

陪着姨妈到了台北,时隔一年后秦逸终于再度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可惜罗欢整日忙着演出,空暇时间也要排练歌舞,能够陪他和母亲的时间很少。饶是如此,秦逸依然是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聚,尽可能多的黏着罗欢。

然而秦逸很快就发现,在他们有限的相处时间中,罗欢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竟是林潇——spark组合的主唱。罗欢是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天才,从他口中得到赞誉的,整个乐坛都找不出几人,可是那个叫林潇的男生,却让罗欢不惜用各种溢美之词去赞美,兴致勃勃的一首接一首的为他写歌作曲。

秦逸酸溜溜的发现,只要一提起林潇,罗欢就会滔滔不绝,眼神也会变得异常温柔,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不觉中把林潇当作了假想的情敌。他去看spark的演唱会,甚至偷偷跟着罗欢去看他们排练,spark的三位成员,梁宇智很傻很天真的小孩子一个,罗欢明显把他当作弟弟但而看着林潇和罗欢默契的配合,心有灵犀的相处模式,却真正让他嫉妒不已。

有一天他弄到了一张照片,是罗欢和林潇的合照。照片上罗欢的表情生动,非常的迷人,可惜旁边还是站了那个碍眼的林潇。

秦逸望着照片上的林潇,其实林潇的样子不过是清俊而已,论长相俊美还比不上梁宇智呢,可是罗欢那么温柔如水的笑容,却偏偏是对着林潇绽放。秦逸忿忿的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减去了罗欢身旁那碍眼的男人,然后喜滋滋的把剩下的一半小心的收藏了起来。

台北探亲之旅很快结束,秦逸不得不恋恋不舍的挥别了罗欢,带着姨妈一起回了帝都。

不过,没过多久,罗欢的母亲被查出患了胃癌,而且是晚期,医生说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日了。罗欢接到这个晴天噩耗,自然不敢怠慢,立刻飞了回来。

姨妈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但好在她天生乐观而坚强,面对死亡并不感到太悲戚,反而豁达的安慰亲人。倒是罗欢,千里迢迢赶回来,跪倒在母亲的病床前,哭得稀里哗啦,一边痛哭一边自责没有照顾好母亲。

秦逸责不容怠跟罗欢一起承担起照顾病人的工作,既然清楚姨妈已经没有多少日子,那就只能让她在最后的时日过得尽量开心,走得不留遗憾。

照顾姨妈的这段日子,秦逸跟罗欢朝夕相对,俩人的关系也越发融洽,外人都打趣说他们比亲兄弟还要亲密,秦逸每次都只是笑笑,心里却期盼着,有一天他们之间不再只是亲情。

很久以后秦逸回忆起来,都觉得那一段时光是他生命中最温馨最美好的日子,每天都能够看到心爱的人,就算他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情意,但只是这么看着他,秦逸就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然而好景不长,秦逸尽管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心事,但终究还是让他的父亲发现了他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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