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活一辈子,就是向生活不断妥协的一辈子。
因为太多太多的事情,让你无法做到一手揪着自个儿的辫子离开上帝给你划定的生活圈子。
陈玉茭坐在诊所外面的大太阳伞下时,目光碰触到对面二楼的那个美容分店,心里划过这么一个念头。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多想了,因为她发现,她的命运真的是当她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然后无情的嘲讽和打击就来了。
现在她只有三个想法:一,带好自己的两个孩子,过好自个儿的生活;二,尽力成为一名好大夫,那是她现在活着能争取的唯一尊严了;三,李嘉根想飞就让他飞吧,她自己这边尽力辅佐,然后站在地上看他飞。
除此之外,她不想多想什么了。
她不想像她妹妹那样去探究李嘉根他昨晚干了什么,现在在想什么。
是的,她不想去探究了,因为探究也没什么用,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管他,那闲操那份心干吗呢?
真没有那个必要的。
陈玉茭这样的念头从心间一闪而过,然后就开始面对今天第一个患者了。
“今天是陈大夫在外值班啊,有两三年没见到陈大夫了。”
一个身材魁梧、白净的皮肤四四方方脸的三十多岁男子走过来坐在桌前,抬头看着陈玉茭道。
“你怎么了?”陈玉茭笑着问道。
男子这样的话没必要理睬的,而且虽然看着对方面熟,但她真记不起对方是谁了。
“我叫韩玉成,以前找陈大夫给包扎过手的,后来还经常来你们诊所买过药的。”三十多岁的男子看着陈玉茭道。
陈玉茭眉头微微一皱,她想起来了,舅舅给她提过这个名字的,那么就是这个男人想在她离婚后向她提亲的?
不过陈玉茭和包富贵离婚那前后没这个心思,现在更没这个心思了。
这世上有个男人叫李嘉根,不管这个男人好也好,赖也罢,她这一辈子注定要和这个男人生死纠缠了,其他的男人,不管好也好,赖也罢,真的和她没关系的。
“喔,你好。”陈玉茭平淡地点点头,“你有什么病?”
韩玉成先前看到今天是陈玉茭值班,还临时下定决心想说自己有心病难医的,但此时看着陈玉茭平淡的脸色,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而且他今天倒的确是来看病的,原本不想来这儿的(其实是想来又不想来),但找了几个医生都没看好,所以才决定挂李嘉根的号排队等医的。
“半个月前多喝了几场酒,然后一直就感到胸脯胀闷吃不进饭。”韩玉成心里叹一口气,平稳下心情道。
“经常喝酒?”陈玉茭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做着记录,一边又问道。
“啊,还行。”韩玉成看着陈玉茭在电脑键盘上飞快跳动的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些走神,紧接着又赶紧认真地道,“经常喝吧,差不多两三天一顿的。”
“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有时想吐。”
“小便怎样?”陈玉茭一边继续打字一边问道,见韩玉成有些支吾,以为他没听清楚自己的意思,就又道,“比如说,好不好小便?小便是清长的?还是短黄的?”
“呃,那个,小便有点黄。”韩玉成赶紧道。
“大便怎样?”
“很稀,并且一天三四次。”
“伸出舌头我看看。”
韩玉成赶紧伸出舌头来。
陈玉茭看了一下记上:舌红苔淡黄。
“伸出手来我诊诊脉。”陈玉茭把脉枕放在自己面前,一边看着笔记本上她打出的内容思索着道。
待到搭上韩玉成的脉,她的眼睛学着李嘉根那样闭了起来,脉诊了好一会儿,又换手再诊。
然后睁开眼睛时,她有些犹豫地打上:脉弦滑?
“以前找大夫看过吗?”陈玉茭一边看着笔记本思索,一边问韩玉成。
“看过,都没看好,所以才找到这边来的。”
“都给你开过一些什么方子?”
“呃,”韩玉成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冒汗,“不记得了,我不懂药方。”
“平时怕冷还是怕热?”
“平时我不怕冷也不怕热,这段时间有些怕冷。”韩玉成想了一下道。
“是生病这段时间有些怕冷?”陈玉茭确定一下。
“嗯,就是生病这段时间有些怕冷。”韩玉成看着眼睛不离笔记本屏幕的陈玉茭道。
陈玉茭则是在迅速地思考着:舌象呈热,心下痞满却又怕冷,看样子是个寒热错杂的毛病呀。
脉象弦滑,主肝气郁滞又主痰饮呀,酒伤肝,肝木克脾土,脾虚气寒大便稀溏,运化不力还致痞满不想进食,湿气丛生,化做痰饮,又痰饮做梗,使胃气不降反而上逆以致呕吐?
陈玉茭如此思索一下,在笔记本上打下:辨证:酒伤肝脾胃,肝主疏泄,肝伤则无法主体内气机升降,且肝木乘脾土,又致脾胃之气失和,升降失调,致心下痞满又生痰饮。
建议药方:半夏泻心汤。
陈玉茭打完这些又细看看,特别是把半夏泻心汤又斟酌了一下。
关于这个半夏泻心汤她最近才刚又重温过,半夏泻心黄连芩,干姜草枣人参行,辛开苦降消痞满,治在调阳又和阴。
这个半夏泻心汤就是一方和解剂,调和肝脾胃,主治寒热交杂的痞证的。
方中半夏散结消痞、降逆止呕,故为君药;干姜温中散邪,黄芩、黄连苦寒,泄热消痞,故为臣药;人参、大枣甘温益气,补脾气,为佐药;甘草调和诸药,为使药。
总的来说,这半夏泻心汤寒热互用以和其阴阳,辛苦并进以调其升降,补泻兼施以顾其虚实。
应该是没问题的。
陈玉茭于是点击发送,把这些初诊情况发送给了李嘉根。
“你过去吧。”陈玉茭朝韩玉成温和地点点头,又朝眼前已经排起了的队列道,“下一位。”
韩玉成站起走到诊所门口,又假装回头看排的队列,看了一眼此时又在问诊下一个病人的陈玉茭,心里叹气,多美多好的女人啊,可有人心里拿她当个宝,有人却拿她当根草,有了她还在外面拈花惹草!
想到这里,他上楼的脚步都不由地带了几分怒气。
……
陈玉茭正在给第二个病人做初诊,笔记本上收到李嘉根发来的两行字:第一个患者辨证用药完全正确!另,怎么总感觉姓韩的这厮对老夫杀气腾腾的啊?
陈玉茭随手打了一行字发送过去:患者肝郁气滞自然怒气多。
李嘉根:可冤有头债有主,老夫何曾惹着他来?
陈玉茭:上次想托我舅提亲的人可能就是他。
李嘉根:卧槽,老夫给他改成小柴胡汤!
陈玉茭:随便。
她知道李嘉根就是开个玩笑,一副小柴胡汤下去,直接会损伤患者韩玉成的中阳,然后少阳邪热乘虚内陷……,这直接会加重患者韩玉成的病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