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根给陈玉茭的小儿子针灸完，陈爸陈妈也把饭做出来了，做得还很丰盛，七碟八碗的，除过几个比较清淡的炒芹菜炒豆腐炒豆角，其他都是荤的，有羊肉熬茄子，小鸡炖蘑菇，还有一小盆水煮鱼，都是李嘉根当初在陈家吃过的最爱吃的硬菜了。

因为陈玉茭小儿子肺炎，闻不成油烟味，家里是炒不成菜的，这些菜可都是陈爸陈妈把厨具搬到小超市里做的，所以能做出这么多硬菜，陈爸陈妈也是很下辛苦了。

小儿子肺炎，陈玉茭还给小儿子喂着母乳，所以她是不能吃太油腻和辛辣的食物的，只能吃一些清淡的素菜，所以这一桌硬菜，一看就主要是招待李嘉根这个前女婿了。

这让李嘉根很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如芒在背，前外母娘的饭菜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按照当年他和陈玉茭离婚前的惯例，那是吃一顿就要给他训一顿话的。

以前倒也无所谓，现在再受这前外母娘的训话，李嘉根却是有些不适应了，这不仅是彼此关系的改变，也有着两年多的时间在他身上形成的心理惯性，这两年多来，李嘉根除了偶尔被父母委婉地唠叨几句，偶然碰到这前外母娘被说几句，他基本再没受过老人们的多少训话了，在这方面，这两年他可以说也算活得展游活水的。

想当年，陈玉茭有点儿扣，舍不得在他们小家里多花钱吃好吃的，就常常带着他来娘家来解馋，还对她妈美名其曰为：“女婿要养成儿，就得让他多吃娘家的饭啊？”

那时他李嘉根对外母娘的训话是俯首帖耳的，为了少挨外母娘的训话，一来外母娘家就跑东跑西地自己找活儿干，修下水道，修手电筒，实在找不到营生就给外母娘翻院子里的地，外母娘家院子里春夏秋都种蔬菜的……

这些事现在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

不过出乎李嘉根意料的是，今天这顿饭前外母娘并没有对他训话，甚至都没有唠叨，还一味客气地给他夹菜，让他好好吃，这反倒又让李嘉根很有些不适应了。

根据这前外母娘的性格，就算他和陈玉茭离婚了，有时遇到了也会忍不住说他几句的，前两次不是还说过他，甚至有些冷嘲热讽的吗？

今天对他这么“礼遇”，一方面是因为他尽心全力地来救治她的小外孙，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前外母娘觉得大女儿陈玉茭“落难”了，想挽回他李嘉根的一颗心，所以不得不为女儿向他低头啊。

这让李嘉根心里有些不好受，替一边低头默默吃着素菜的陈玉茭难过。

现在他发现陈玉茭不仅是在他面前，就是在这娘家里也过得稍稍有些拘谨了，不再像以前回到娘家那样展脱自在，两次的婚姻失败，不得不回娘家来窝着，这些不可能不给她带来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但在这上面他却是无法帮助她的，他现在的新房子很大，他和呶呶父女俩住着都觉得有些太大了，可却没办法接纳陈玉茭母子俩，陈玉茭母子俩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和理由住进去。

呶呶这几天还吵着要他把她妈妈接回去，说她小姨说了，妈妈不去县城住了，所以他现在应该把妈妈和小弟弟接回来，李嘉根也只能沉默地面对呶呶的这个提议。

在呶呶的眼里觉得这件事很简单，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接受她的提议，可李嘉根又怎么向呶呶解释这些大人间的事呢？

他也想像呶呶那样活得内心世界单纯明净，可他的内心世界里已经涂上了太多斑驳陆离的杂色了，是永远也无法回到呶呶那样单纯明净的世界了。

“今天呶呶又错过她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了，其实没什么事儿的，让呶呶见强强时戴上口罩不就行了？可我姐硬是不让接来！星期六的，让呶呶呆在那边孤得直叫嚷！”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陈玉俏吃了一会儿抱怨她姐道，其实只是想调节下气氛。

“我还留了点儿，下午做出来你给呶呶送过去！”陈妈对二女儿道。

李嘉根心想他爸妈那边今天中午也是吃肉，小孩子一天不应该摄入过多的蛋白质，不过他没说出嘴来。

正吃着饭，李嘉根的手机嘀嗒一声，来微信了，除了低头吃饭的陈玉茭，一桌子人的眼睛都看过来，让李嘉根脊背上都冒出了汗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下微信直接关机了，嘴上笑道：“过去一同贩煤的一个家伙，这几天缠着我给他介绍关系，挺烦人的。”

知道这话解释出来大概也没人相信，尤其陈玉俏这丫头直接就露出了一脸嗤之以鼻的表情来，但他李嘉根还是要说出来糊一下脸面的，成年人的世界，有时硬撒谎也比不撒谎的好。

这顿饭，前半段李嘉根就不知道吃进哪里去了，来了微信的后半段更就吃得不自在了。

前外父一直也没说话，没吃多少就说吃饱离桌了，前外母娘在李嘉根手机来了微信又关机后就时不时地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他，搞得李嘉根浑身寒毛直竖，脊背上的冷汗也一颗颗往下掉。

不知道为什么，精干泼辣的前外母娘，慈眉善目的刘欣桃母亲，这两人的目光李嘉根最是忌惮，比起对过去的陈玉茭和现在的刘欣桃的目光忌惮多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不是鸿门宴胜似鸿门宴的一顿饭，李嘉根赶紧找个借口离开了陈家，再在这里坐一会儿他浑身的神经都要一根根地绷断了，另外刘欣桃见他关了手机也不知道爆炸成什么样子了，他得赶紧去给解释安抚一下。

出了陈家李嘉根才发现外面的雨下得大了起来，都在密集地敲人脑袋了，他赶紧从电动车里取出雨披披上，胡乱擦一把车座赶紧骑上溜了。

“他肯定在撒谎！不然他怎么会心虚地关手机！哼，妈，你说我要不要骑车去跟着他？”

陈玉俏见李嘉根像兔子一样地溜了，瞅一眼她姐进卧室里去了，就对她妈道。

陈妈瞪了她一眼，然后叹口气：“现在还省得捣鬼哄骗你，就怕以后连哄骗你都懒得哄骗，唉，你姐这命也真够背时的，一个两个的都是这种货色！要不是包家老头老婆子不来出面，一眼看就没把你姐放在心上，我倒觉得干脆不如就在包家算了，反正就这命，谁也没办法！”

“妈，你说啥呢？李嘉根这样和包富贵那样能一样吗？要是我姐没和他离过婚，现在两人又是啥都不算，看我……看我爸不打断他的腿！”陈玉俏白了老娘一眼道。

陈妈叹口气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