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个思绪同时涌上心头,就好像千军万马在脑海里践踏而过。刘可可痛苦地捧住了脑袋。
小时候,刘可可也是个喜欢幻想的女孩,经常抱着洋娃娃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想,希望自己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而是一个公主或是贵族,拥有曲折离奇的身世和故事。但当现实被无情地打破,命运突然亮出掩藏的底牌,原来自己竟然有如此复杂的身世!这是刘可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本能地想要抗拒——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世事难料,命运多舛,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她突然想把这个秘密永远掩埋掉,就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一样。这样,她的生活就可以按照原来的轨迹一直走下去。
同时她也抱有期望,若是有缘份,总有一天她能够遇到亲生父母,若是没有缘份,遇到也未必能够相认,还是听天由命的好。
……
她的决定一旦做出,便丢掉悲伤,迅速行动起来,这个秘密不能被任何一个人看到,哪怕是肖建磊,她也觉得没有让他知道的必要。
她迅速朝屋里张望了一眼,还好,肖建磊还在屋里看电视,和平时一样对她干什么都漠不关心。
她把东西重新包裹起来照原样放好,然后把土掩上。刚盖上一小层土,她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偷偷进屋拿出自己的包,将其塞进了包中。
再进去的时候,肖建磊头也不抬地问她,拿包干什么?要回家吗?
她故作镇静地说,“不是,拿了点纸用。”
肖建磊没再刨根问底,她这才放下心来。
刚坐到沙发上,想看看电视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肖建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她:“你在院子这么半天,到底忙活啥,难道挖到什么宝贝了?”
她的心突地一跳,故作失望地说,“穷人家哪有什么宝物,上辈子都没当过地主!”
肖建磊本就不是个多事的人,在他眼里,啥事都没有才好。末了,刘可可又嘱咐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母亲,以免母亲多心,觉得女儿嫁人了,便不和自己一个心眼,趁自己不在时在院子里乱翻。
肖建磊听刘可可这样说,心里便有些喜不自禁,觉得刘可可到底是和自己最亲,忙一口答应。
……
当刘可可为着失去亲人而悲痛的时候,她的好友蒋雯正在经历另一种痛苦。
蒋雯同样过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国庆节。——她在国庆节来临的前一天失恋了,对方出面,两人谈崩,不欢而散,从此相忘于江湖。
无论感情付出多少,失恋这种事摊谁身上也不舒服。蒋雯找了个节假日值班的借口没有回家,一个人躺在宿舍里黯然神伤。
直到第三天,除了上卫生间,她还没出过宿舍的门。吃饭更是省事了,除了方便面还是方便面,区别仅在于,有时候干吃,有时候泡着吃。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她懒洋洋地趿上拖鞋,披头散发地打开门,居然是沈默。她下意识地用手抓了抓蓬松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有事吗?”
“把你的电饭锅借我用一下好吗。”
“你不是有一个吗?”
“我的今天坏了。”
“那你等一下。”蒋雯回头把电饭锅拿给他,一不小心将锅盖碰到地上,两人同时看到锅中的一幕,顿时当场石化了。那锅也不知哪天用过后就一直没洗,里面的绿毛都长得春意盎然了。
蒋雯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你别用了。”
沈默把锅接过来,叹为观止地说:“你还能更懒一点吗?”
蒋雯马上理直气壮起来:“你不用可以还给我的,不就是长了点毛嘛,反正洗洗还能用。你的倒是干净,却不幸坏掉了,看来锅也不喜欢勤快人。”
沈默懒得和她废话,拎着长毛的锅走了。
蒋雯重新躺回床上看小说。过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蒋雯跳下床,“呼”地拉开门,还是沈默。只见他拎着一个干干净净的锅站在门外,仔细一看,原来是蒋雯的锅,她从来没想到锅也能洗的这么干净,就像一口新锅似的。
她嘿嘿一笑:“这么快就用完了,给我吧。”
沈默好奇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宿舍停水了吗?我那儿存的水都贡献给你的绿毛锅了。你还有水的话,不妨借给我一点。”
蒋雯正好今天接了一桶水,还没来得及用。这点水她还是不在乎的,转身径直把水桶拎到门口,把水瓢递给沈默:“喏,自己舀吧,爱舀多少舀多少。”
沈默舀了满满一锅的水走了。
第三次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看小说看的两眼皮打架的蒋雯正昏昏然进入梦乡,很不幸被敲门声打破了。
蒋雯气急败坏地穿鞋下床,用很大的力气将门一下子拉开,又是沈默。
蒋雯没好气地说:“难道我欠了你很多钱?要不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来敲门?”
“我熬了荷叶粥,你要不要过来喝一点?”沈默不徐不疾地问道。
对于这个,蒋雯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她深深地感到她的肠胃已率先做出了欢呼雀跃的反应。她一连吃了三天方便面,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木乃伊了。
她愉快地拿着碗筷跟在沈默后面,进了宿舍。
沈默的宿舍与自己的“狗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立马觉得自惭形秽。东西不多,但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特别是墙上那面擦得铮亮的镜子,把自己的形象一下子映照的无比清晰,说她蓬头垢面算是好听的,乍一看她,面部呆滞、双目失神,简直就像一个刚从坟里蹦出来的女鬼。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粥的清香吸引了过去。那是荷叶粥的清香,让她食指大动,立马欢快地给自己盛了一满满碗。转念想到这是别人的宿舍,自己不过是个客人,忙献殷勤道:“我来帮你盛一碗吧。”
然后不由分说,把沈默的碗夺过来,帮他盛上粥。
宿舍条件简陋,连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沈默拖过一个纸箱权当小桌子,又弄出一碟小咸菜,还有两个馒头。两人相对而坐,蒋雯喝了一口粥,顿时满口生香。不禁赞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厨艺!”
“就是熬个粥而已,和厨艺有什么关系。”沈默并不领情。
蒋雯因为胃口而心情大好,也不介意沈默一贯的抬杠。一边吸溜吸溜地喝着粥,一边从碗沿上抬眼看了一下沈默,忽然嗤的一笑。
“笑什么?”
“我们这样面对面坐着,吃着饭,像不像一对艰苦朴素的夫妻啊?”蒋雯口无遮拦。
沈默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吃个饭都这么多废话,话多了,能当咸菜吃吗?”
“没办法,我就是个话痨。”看在饭菜的份上,蒋雯马上做出低头认错状。
“我也没说你什么。快吃吧,我以为你这几天快饿死了呢。”沈默这句话的语调,简直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了。
“你怎么知道我国庆节没回家?”蒋雯奇怪,一向不爱理人的沈默是如何发现自己这个隐形人的。
“废话,这院子里就剩下咱俩了。空空荡荡,挺闷人的。”埋头喝粥的沈默声音也有些闷。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永远都不会嫌闷的人。”
“谁说的,人是社会性动物,都一样。”
“怎么会都一样呢,你性本高洁,应该耐得住寂寞才对。”对于这种理论派,蒋雯本能的都要挖苦一下。
沈默没吭声。
就在蒋雯以为他就着稀饭把这句话咽下去了的时候,他才慢慢开口。“性本高洁?这荷叶还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呢,还不是只有和米放在一起,才能熬出清香。谁愿意喝一锅没有米的叶子呢?”
“那倒是,那你这片荷叶有没有发现,你的米在哪里?”
“就在你的脸上。”沈默伸出指尖,把蒋雯脸上粘的一粒米刮掉。他都不知道这么大一个人,喝碗粥,米粒怎么会跑到脸上去。
他把那粒米挑在指尖上,伸到蒋雯眼前:“看到了吧?你这么邋遢,难怪没人要你,到现在也嫁不出去。”
蒋雯惊愕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奇怪,就算她邋遢,就算她把米粒喝到脸上去,他提醒一下就行了,怎么就能伸手从她脸上抹去,还抹得那么自然?那可是她的脸啊,难道他没有听过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蒋雯突然升起一个恐怖的念头,难道他没把自己当个女人看?
她心念陡转,立马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请我喝粥?”
“荷叶清凉,我想让你醒醒脑,别为不值得的事伤心。”——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不值得的事?——喂,你知道我失恋了?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偷窥了?”蒋雯竖起眉毛,这可不像是沈默的风格。
“你要是没失恋,国庆节不和男朋友一起出去玩,窝在宿舍里干什么?”沈默反问道。“偷窥”,亏她说得出来,好像自己跟变态似的。
“再说了,你照照镜子,脸上恨不得贴上失恋两个大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还用问吗?你是那种能把感情藏在心里的人吗?整天傻乎乎的,就知道口无遮拦地瞎说。”沈默一反常态地说了一大串。
这也不是沈默的风格,蒋雯的心忽然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她悠悠地说道,“沈默,我承认我是口无遮拦地瞎说,可你也瞎着急地辩解什么?”
只此一句,沈默刚才占的上风又“攸”的一下不见了。
“你最近好像有点关心我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讨厌我的。换成以前,这锅粥给阿猫阿狗,也轮不到给我喝的。你说是不是?”
“你吃饱了吧,算我瞎好心,拿着你的碗筷,赶紧走吧。”沈默好像有些发窘,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无奈之下,只好下了逐客令。
“你不闷了?好吧,我走,锅就先留你这儿吧。”蒋雯是说走就走。
“哎,你还真是……”沈默呆了一下,蒋雯就走到了门口。
情急之下,他伸出手去抓蒋雯的袖子,不料蒋雯一甩胳膊,正好碰到了她的手心,顿时尴尬地停住了。
蒋雯感觉到一点黏软,她张开手心,看到一粒晶莹的米粒。真是一粒神奇的米啊。它先是从碗里跑到蒋雯的脸上,又从蒋雯的脸上来到沈默的手指,然后从沈默的手指粘到了蒋雯的手心,它短暂的一生,真的充满了新奇的机遇。
现在,这粒米的旅程还没有完,它忽然从蒋雯的手心,出其不意地粘到了沈默的脸上。
“叫你笑话我,这下你也变邋遢鬼了。”蒋雯大笑。
“好吧,我们都一样。”沈默的笑是无声的。
有人说,治疗失恋最好的药,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对于蒋雯而言,她失恋的创伤,正被沈默的一锅粥香驱逐着。
蒋雯是那种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人,她觉得心情和肠胃一比,那简直太小儿科了。粥香驱失恋,吃饱不伤心。吃饱喝足之后,有人陪着看书,有人陪着听音乐,有人陪着聊天,虽然这个“有人”其实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心头失恋的阴霾正逐渐散去,她仿佛上了瘾,一趟又一趟地光顾沈默的宿舍,第一句话总是问:“粥熬好了吗?”仿佛沈默为她熬粥是天经地义。
蒋雯后来一直庆幸自己在国庆节之前失恋了。她的失恋从国庆节的前一天开始,到国庆节的最后一天结束,仅仅七天,她失恋的伤口不但愈合,而且简直是天衣无缝了。
那个治愈她的人,叫沈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