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亚的声音。
周一顾不得再说什么,乐佳和妙妙已跑下楼来,叫上刘可可一起看看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主人疯后,疯得并不是很厉害,她是时疯时不疯,不发作的时候,她倒是和正常人无异。
张亚的父亲心中有愧,此后斩断了与其他女人一切联系,只专心照顾夫人,并辞退了那个瘦弱的保姆,同时请来了一位比较粗壮的女人,为夫人当好护卫,以便发生不测。
今天晚上,保姆家恰好有亲戚结婚,她得告假一天去一趟,明天才能回来。而父亲公司临时有事,临走交待好张亚,一定要照顾好母亲。
母亲当时倒是正常地很,微笑着对父亲说:“去吧,不用管我。”
父亲很欣慰地走了。
哪里料到,父亲走后不久,母亲的疯病突然发作,开始到处砸屋里的东西。张亚尚小,阻拦不住,在楼梯口拼尽全力把母亲抱住时,母亲使劲一挣,张亚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摔得满脸是血不醒人事。
待周一他们赶到时,张亚正抱起母亲的头,弄得满身都是血迹。他顾不上哭,只大声喊着:“救命,救救我妈妈的命。”
妙妙吓得“哇”一声哭了。
乐佳忙把妙妙抱紧,哄她:“不哭不哭。”
刘可可也是彻底吓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呆呆地看着张亚和张亚怀里的母亲。
周一到底是理智一些,忙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又打电话给张亚的父亲,三言两语说完,那边已经是急地乱了分寸。
周一说:“你别急,你直接去人民医院吧,人,我帮你送了去,到那里你再和我联系。”
然后,他转头对乐佳说:“妙妙害怕,你先抱她回去,等会,我负责把人送到医院,可可帮忙照看一下张亚。”
乐佳和可可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
救护车十分钟后来到。
张亚的母亲被抬上担架,周一跟着去了医院,乐佳和刘可可交待了几句,抱着孩子先回去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张亚和刘可可两个人。
刘可可到洗手间拿了湿毛巾出来,帮张亚细细擦除脸上、手上的血渍。
她轻轻地问:“衣服上全是血渍,你把它脱下来,我帮你洗了吧,干了后就洗不下来了。”
张亚蕴藏已久的泪这时才落下来,刘可可忙重新找来一块新的湿毛巾帮它擦泪。
张亚抽抽涕涕地说道:“我要是力气更大一点就好了,母亲就不至于摔下去了,都怪我。”
他说完泪如泉涌,他用手抹了一下,泪水迅速糊了一脸。
刘可可本来想帮张亚把衣服洗后,再把地板上的血迹擦一遍。这时也只好暂时放弃这些想法,陪张亚坐在地板上说说话。
刘可可从来不会安慰人。
长这么大,她安慰过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张亚。
在安慰张亚这件事上,她出乎意料相当成功,结果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
说来也奇怪了,张亚这孩子脾气其实挺倔的,但是,他唯独在刘可可劝慰他这件事上,很听得进去刘可可的话。
所以,周一无意间的提议是对的。他让刘可可留下来陪着张亚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她陪着他一直坐到了天亮。
她一直等到他哭够了,泪水流尽的时候才开口安慰。
“张亚,哭是于事无补的,你必须坚强一些,你是男子汉。”
“可是,我伤心,我的这些事情你不懂,你又没有这样的感受。”
“我的父亲,他坐牢了,就在这个城市。”刘可可第一次在小张亚面前,吐露自己的遭遇。
张亚抬起泪眼:“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父亲坐牢后,便没有人供应我上大学了,我只好放弃了。”刘可可接着说道。
世上最好的安慰,莫过于当事人知道,面前的你比他更惨。
“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还有母亲和妹妹,母亲多病,妹妹上学,我只好出来打工,跑到这么远的城市,是想每月的探监日都可以见到我的父亲。”
“姑姑,你太可怜了。”张亚听到这里后,泪水又一次滚落下来。
“是啊,张亚,你的母亲虽然也是病人,可是,你有强大的父亲,还有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疼你,而这些,我统统没有。你说,姑姑是不是比你更惨?”
张亚狠命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是得振作起来,我没有依靠,却有人要依靠我。”
“姑姑,你今年多大?”
“十九岁。”
“张亚比姑姑小六岁。”
“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去哪儿?”
“我找到了新的工作。”
“那张亚还能见到姑姑吗?”
“当然能。只要张亚坚强起来,哪儿都欢迎张亚。”
“只是不知道我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张亚想到母亲,内心不禁一滞。
“天亮后,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去。”
“但愿无事就好。”
天亮后,还未起身,父亲便打来电话,消息是噩耗。
——母亲抢救无效死亡。
张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眼中溢满泪,回头问刘可可:“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吗?”
刘可可抓住张亚的胳膊说:“张亚……”便再也没有话可说了,或者说直接说不下去了。
一夜的谈话安慰,全在事实面前化成了东流水。
刘可可去新单位的日期往后延了一周。
一周来,刘可可形影不离地跟着张亚,她真怕这孩子无法消化掉母亲已去的事实。
六天后,张亚被爷爷奶奶接走,临走前,他来与刘可可告别:“姑姑,我要去外地了,很多年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一定会记得。”刘可可眼含热泪。
“那张亚会回来找姑姑的。”
张亚给了刘可可一个拥抱。
刘可可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