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了解自家侄子的姓格,虽然不是她亲侄子,而是她爱人的亲侄子,但毕竟是在她看着长大的。她知道这个侄子不喜欢鬼怪神说,也不迷信,所以找梁余声驱魂的事她压根儿就没跟他说,只说了那是个保险业务员。而由此导致的后果是,她不知道她的侄子把收魂狂奔的梁余声当成了精神病。
被当成精神病的梁余声一连好几天都在等电话。每次响铃他都希望是刘芳的侄儿,但是每次接起来发现都不是。本来打他电话的人就特别多,所以他这一天失望的次数层层累计,计得他都快没脾气了。刘芳说给他介绍的客户,头一次这么不靠谱。
“余声,你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同组的同事白露拿着一叠客户信息表在梁余声对面坐下来,“这个月你都超额完成任务了,这才半个月刚过啊,你都叹气,那我不是得去跳楼啦?”
“哪儿的话,你上个月业绩是我两倍呢,我这个月就是跑得比以前多点儿。”光其中一个晚上就跑十三里呢,确实不少了。
“我上个月业绩好可是请你吃巧克力了啊,你这个月也别想跑。”白露笑眯眯地说完往梁余声面前放了一个小盆栽,低声说:“送你的,防辐射。”
“这个真不用,你还是……”
“送都送了你就养着呗,别忘了请我吃东西就行。”
“啊?那、那回头你们定地方。”梁余声说完也不等白露回话,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走。
周丽忙把他叫住了,带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揪他耳朵,“你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什么你们,白露是想跟你俩单独约会,你还你们!你们个头!”
梁余声又不傻,自然知道白露对他有意思。但他没那份心思总不能硬装成有吧?可他又不好当面说他不喜欢她,毕竟人姑娘也没明说。
周丽给了梁余声两张电影票,“新出的片子,我听说不错,你抽空带白露去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总想耍单啊?没听新闻里都说男女比例失调么,现在不把目标定好,以后你就得跟零零后抢人了!再说了,白露长得好看又能干,咱们公司里盯着她的人有多少呢?她要是哪天不粘你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梁余声愁了,“不是,周主管,我的周姐哎,我是真没时间,今天晚上我有事。”
周丽四十岁出头,是带梁余声进保险圈子的人,对梁余声帮助不小,平时也挺关照,所以梁余声对她是真的挺尊敬的。但白露这事绝对不行。他觉着最好借周丽的嘴把白露回了,免得耽误了人家姑娘。
梁余声坚持没要电影票,周丽也没办法,但她也没忘问一嘴,“我说余声,你老实告诉姐,是不是有对象了?”
梁余声举双手,“我真没有,我是单身主义啊,周姐你饶了我吧,我还要出去见客户呢。”
周丽看看电影票,只得无奈回了自己办公室。
梁余声说去见客户不是随便说说的,下午他确实约了一个,约定地点是一家医院,距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四五公里,公司门口就有直达的公交车。
这客户是位四岁孩子的母亲,同时也是一名五官科的护士长。以前她也没想过要买保险,这次会有这想法还是因为孩子生病住院。
梁余声每周都会抽一天去医院发传单,上面会印着一些好的保险方案,再印上他的联系方式和姓名。这名护士长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联系到他的。这次他去医院见她,就是为了把办保险时用到的证件还给人家。
“赵姐,你把这折收好,以后每年就在我第一次存钱的日期之前把保费交上就行。然后你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梁余声讲得很仔细,东西也一一确认过了。
“行,那就先这样,我这会儿还得给病人换药,你也去忙吧,回头咱俩再联系。”赵燕端着药盘急忙走了,这个季节医院里病人多。
梁余声看了看时间,他也确实得走了。方洋今天上白班,他们说好了下班之后一起去看门面。
雪天路不好车都走得慢,跟方洋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的时候,方洋来电话问:“梁子,你下班了没?”
梁余声拿着公交卡把车窗上的霜刮了刮,看看到哪儿了,之后告诉他:“我已经坐车了,正往步行街赶呢,大概再过十五分钟能到。”
方洋已经到了,但房东说还要等个人,就让梁余声也不用太着急。
梁余声挂了电话,还真有点急。他中午没吃饭,下午又说了两大卡车话,这会儿实在是又累又饿又冷,对了,他好像还胃疼!
他自从能够自己赚钱之后就尽量按时吃饭,所以从来没有胃疼过。
带着疑惑和一种他也说不出的微妙直觉,他缓缓歪了歪头。这时,一道略熟悉的身影再一次跃进了他的眼里!
韩、韩志国?!
梁余声吓得好悬把手机丢出去,呼吸的频率都不对了。他一定是看错了!
哆哆嗦嗦把手机解锁,梁余声埋头在那儿装着玩游戏。
韩重云也看到梁余声了,本来他还想既然遇上了,要不就干脆聊两句,免得他大伯母总是问。谁知还不等他开口,那个疑似精神病的业务员就对着手机抖得跟糠筛一样,好像特别怕他过去。
活了快三十年,韩重云头一次产生一种错觉——莫非他长得像镇定剂?
否则为什么梁余声这么怕他?
报站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梁余声听完,心里开始疯狂地祈祷着,韩志国你快下车吧!
不是说了不回头就不会附他身吗?哦对,是没附他身,可跟着他更可怕好嘛?!
梁余声简直想咆哮你他妈别跟着我啦你还有完没完!但是车上这么多人,他总得要点儿脸啊。
韩重云没到地方,自然不会下车。本来以他的财力就算不是自驾也至少该是打车,但他回国确实时间不长,订的车还没到,而且他今天去的地方确实不好打车,所以正好有公交他就坐了。就这样也能遇上梁余声,他必须得说一句,他俩挺有缘。
梁余声一点也不想跟他有缘,如果此刻他闭上眼就能让眼前的人消失,他宁愿闭上十天八天!他宁可扣全勤奖!
报站的声音这时又响起来了,步行街到了。
梁余声忙不迭把兜帽扣上,拿出人们遇上海啸时逃跑的速度下了公交车,并且也不管路况如何,撒丫子跑了好几十米。
他长出一口气,这时,后面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梁余声?”
梁余声当即冻在原地!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应声,很怕应了就真被啥附身了。他就装傻,装没听见,僵硬地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来,“u嚓、u嚓……”
一步一步,梁余声觉得这每一脚不是踩在了雪上,而是踩在了他最脆弱的神经上。
这时后面的人语气里稍稍带了些不满和说不出的冷冽说:“站住。”
梁余声快吓哭了,有壳他能当场缩进去!他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嘴里狂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韩重云停下脚步。
梁余声听见那尾随的脚步声没了,吓得抬腿就跑,往方洋说的那家门面,连口气都没敢松!
韩重云终于忍不住给刘芳打了电话,带着一丝不解,“大伯母,叫梁余声的那个人,他是不是有点儿……精神不好?”
刘芳说:“不啊,哪里会精神不好,他连奥利卡发没发情都能看出来,很厉害的。”
奥利卡是刘芳养的宠物狗,韩重云对于他大伯母这种分析问题的方式着实无语,于是默默地把电话挂了。
这厢,梁余声正口若悬河地跟方洋说他又见到“韩志国”的问题,“真的,他、他就在车上凭空出现了,我前一秒还没看到他,他后一秒就在了,而且他还跟我下车!”
方洋:“那现在呢?”
梁余声抱紧了公文包试图让自己感到安全一些,随即自我催眠般地说:“现在,现在肯定是走了啊,大概是他叫我我没应他所以回他该回的地方去了吧。”说着他忍不住往光源处挪了挪。他发现自打帮刘芳驱了魂之后,他对光的依恋度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方洋拍拍他,“你别发神经了,可能就是长得像吧,等一会儿韩先生来了之后看看他有什么看法,房东说了,这个门面这位姓韩的先生要是不买了,咱们就能租,要是买了,那咱们得努力从他手里租到。”
方洋想租的这个门面,还有个姓韩的人想买,如果买了,那房屋异主,自然要跟新房东租。
梁余声点点头,突然脸色一变,提高声说:“都跟你说了别跟我提姓韩的!老子现在最烦姓韩的!”
话声落,门被推开了,韩重云微蹙着眉走了进来。他本就生得线条刚硬,自带一股威严,这时候眉心带着一丝不悦,成功让梁余声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韩重云说:“是么?不知道姓韩的哪里得罪了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