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仲飞看着宫女手上的汤碗,沉思片刻,从窗台上端下一盆非常漂亮的花放在桌上。
“楚神医可是有什么发现?”李景终是忍不住,第三次开口道。
“陛下稍等,有些事我想问下。”楚仲飞道。
“你问,卢秀文,你一直管理着椒房殿的杂物,回答一下。”李景吩咐道。
“是,楚神医请问。”
“首先是这汤,娘娘一直喝吗?有多久了。”楚仲飞指着宫女手中汤碗问道。
卢秀文想了想说道:“倒也不是很久,是陈家小姐送来的,大约半月前吧,那段时间娘娘一直觉得自己有些嗜睡,整天无精打采的,找来太医也没查出个原因,这一点徐太医可以作证。”
徐寅达踏前一步说道:“卢公公所言非虚,当初过来的是周御医,精通把脉,他替娘娘检查之后并未发现异象,倒是从娘娘脸上看出了疲倦,开了安神养身的方子,让娘娘多休息,至于这位楚公子指出的汤太医院并不清楚。”
徐寅达说完又退了回去。
楚仲飞笑了笑,说道:“徐大人不用急着推卸责任,我并未说这汤与太医院有关系,卢公公这汤确实有一定提神的功能,但同样也有其他的功效。”
显然楚仲飞在报刚刚之仇,君子报仇,从早到晚,绝不过夜。
“什么功效?”何志忠连忙道。
“这汤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但是这汤里含有两位药,梅根和草黄,本来这两药都没有毒性,甚至还有一些疗补的作用,但是当二者放到一起熬煮就会产生变化,带有淡淡的甜味,鲜美好喝,对身体也没什么坏处,便是寻常百姓家都会用之熬汤。”楚仲飞解释道。
“既然于身体无害,为何你要将其拎出来单讲?”李景问道。
楚仲飞从窗台上抱下一碰花,放在桌上。
“回陛下,这汤确实无害,但还有一样东西,便是这盆花,这花名叫兰茵,花粉甚多,这话主要产自西域,在我大唐境内几无,叶似剑,花似牡丹,一花三色煞是好看,但这花却有一个特点,甚少有人知道,那就是这花的花粉有着令人昏睡的效果,不过也是因人而异,若是身强体壮之人自然无碍,但是娘娘毕竟是弱女子,这花一直放在窗台,风一吹,花粉便全飞到了屋内,吸入身体之内,这也是娘娘为何会身体疲惫的原因。
原本只要把花拿开,娘娘睡上两觉,也就好了,但是问题却出在这汤上,这汤之中还含有一味草药婆罗沙,味苦,但是梅根和草黄却能将其苦味遮盖,这婆罗沙极其稀少,据草民所知多在南陈有产,我大唐境内没有,这药本是无毒无害,兼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所以南陈贵族甚喜用此药做茶,但此药一旦遇到兰茵 本是无害的两物一经混合便成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之物,魂无招,娘娘喝药的时候必然是坐在这房间内,花粉溅与汤内,而且就算娘娘不在这屋中喝,只要娘娘喝了这汤,只要这屋中花粉一直飘,毒素也会在娘娘体内生成,也就是说娘娘中毒或早或晚。”楚仲飞话音刚落,徐寅达脸色刹的白了,不由自主的惊叫出来。
“徐爱卿也知道这毒?”李景皱眉问道。
“回陛下,听过没见过,传闻此毒无色无味,服用之后身体无状,乃是毒人灵魂之药,臣也是只在一本古籍中读过,当时以为奇谈,今日听楚公子所言不曾想乃是真的,就是不知楚公子从哪里如
此详细知道此毒。”徐寅达说道,说完还将目光投射楚仲飞,颇有言外之意。
楚仲飞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徐大人所说不错,一些古籍之中是有记载,却是一笔带过,然而我师尊早年游遍天下,并且《万金堂》中也详细记载此毒,草民自然了然于胸。”
徐寅达闻言脸色大变,露出一抹神往之色,迫不及待道:“可是杏林医仙所著的《万金堂》,此书在哪?”
楚仲飞微笑不语。
李景却脸色带愠,道:“好了,此处不是让你们聊天,此毒如此厉害?何药可解?”
徐寅达这时候不做声,目光却看向楚仲飞,此时楚仲飞又一次走到何秀秀面前,仔细感受其脉搏变化然后道。
“陛下,有救,但陛下未必敢用。”楚仲飞凝声道,声音极其郑重。
“为何我不敢用,你先将解毒方法说来。”李景皱眉道。
“解药之中含有五毒、天仙子,这些都是剧毒之物。”楚仲飞不在说其他药材,就这六种毒物谁碰谁死,更别说混在一起了。
“不可,万万不可,这六样乃是天下至毒之物,怎可是解药?一定是这楚公子学艺不精,还请陛下下诏,将其师父召来,一定有其他解毒方法。”徐寅达一听连忙出言阻止。
“徐大人,你连毒性都不清楚却在这聒噪不停,先不说我师父来不来得及赶过来,你可知道虽然皇后此时看着平静,最多只有六个时辰时间,六个时辰之后药石无医,可以...”楚仲飞没有再说下去。
何志忠与李景同时听明白剩下的话,可以准备后事,脸色都是一变。
“你有几分把握?”何志忠沉声道。
“何将...”徐寅达刚出言就听何志忠如狼半低吼,眼神冰冷如同看猎物一般看着徐寅达。
“滚!”
这一次李景都未为其说话。
徐寅达脸色羞得通红,怒视楚仲飞,终是拂袖而去。
“你有几分把握?”这一次是李景问楚仲飞的话。
“七成,这毒罕见,草民也不敢打包票。”楚仲飞躬身道。
“七成?”李景与何志忠对视一眼,说道。
“你放手施为,所要一切皆可从国库选取。”李景道。
“谢陛下,不过仲飞有一事相请。”楚仲飞道。
“你说,只要朕能做到。”李景眉头一皱,以为这是楚仲飞再谈条件,声音微微有些不悦。
“还请陛下带领屋内人移步殿外,此药都是由剧毒之物所制,每一丝比例都需按照药房来,容不得一丝差错,错了,这便不是解药,而是会即可毒发身亡的毒药,这也是这解药最大难点所在。”楚仲飞解释道。
李景微微点头,道:“卢秀文,你在门外听候楚神医的调遣,国舅,我们还是移步御书房吧,这花和汤...”
“正有此意,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何志忠冷哼道。
此事偷着一抹诡异。
御书房内。
“国舅,你老实和朕说,这花是你送的吗?”李景道。
“陛下,你我相识多年,你看我像是摆弄花草之人?血花倒是弄出不少,但我也不会那这个送给我亲妹妹。”何志忠道。
李景点点头,说道:“也不是朕,朕不出皇宫,基本也没时间去挑些花花草草,比起这个,朕更喜欢开疆扩土。
”
何志忠张了张嘴,终究化成一声叹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没用的。”
就在这时,侯广平带着宫女进来。
“皇后的花草一直是你照顾,那花是从哪来的?”李景问道。
“会陛下,是前些月陈家小姐陈娅带入宫中来的,说是好看,娘娘就留了下来,没想到不到半月花就开了,娘娘当时还甚是欢喜,但好像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娘娘身体有恙,天天犯困,茶不思饭不香,天天就想睡觉休息。”宫女说道。
“陈家?徐林陈家?”何志忠问道。
“恩,就是陈侍中家。”宫女点头。
李景何志忠对视一眼,李景继续道:“侯广平,你去御膳房问问,何时皇后会突然开始吃这个汤,汤从何来?”
“陛下,这个奴婢也知道。”宫女不待侯广平答应,说道。
“说。”何志忠连忙道。
“也是这陈家小姐,大约半月前,陈小姐又进宫过来看望皇后娘娘,恰逢娘娘身体不适,陈家小姐就推荐了这汤,还给了方子。”宫女道。
“还有其他的嘛?”何志忠连忙道。
宫女摇了摇头。
李景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我曾听秀秀说过,何家与陈家交好,这陈娅亦是秀秀闺中好友,所以这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这陈家准备动手了?还是世家准备动手了?”
消息封锁不住,早就弄的满城风雨,所以李景也没想过封锁,这陈家亦是世家之一,和张家乃是同进退的关系,李景不得不思考这事背后的可能。
而至少在这件事上,何志忠是站队李景的,这是他的亲妹妹,亦是李景的皇后,二人还没彻底撕破面,一切皆未放上台面,更不会拿秀秀作为工具,如若是意外还好,如果背后真有某些人的计谋...
李景何志忠对视一眼,皆是不寒而粟,如果何秀秀身死,不论理由如何,二人必将彻底对立,最后那一层遮羞布势必被掀开,因为必然需要一个交代。
不论其他原因,都会怀疑对方,对于手握重权的二人,就算为了自保,李景都要杀了何志忠,何志忠同样需要逼退或者直接杀掉李景。
“陛下也怀疑这是那群世家实施的坐山观虎斗之计?”何志忠亲自关上殿门,低声道。
“我现在有些怀疑了,如若秀秀生死,你我二人绝非现在如此克制,帝国必将动荡,就算灭国也未可知,只是朕想不明白到那时他们这群世家真能存活?”李景已经说的比较露骨,如若史官在场,李景断然不会说出。
“陛下可曾听过一句流传于世家之间的谚语?”何志忠道。
“何...莫不是百年帝国千年世家这句?”李景脑中灵光一闪,说道。
“没错,对于世家而言最坏结果不过是换个帝国继续生存罢了,而且我亦听闻世家之中似乎有人已经在窥觑那位了。”何志忠说完身体刻意侧过看向李景身后那龙椅。
李景一愣,深吸两口气,厉声道:“想要?来拿,这龙椅就在这,孤等着他们。”
龙音滚滚,响彻殿中。
李景说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眼中嘲讽之意尽显,一股属于帝王的霸气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这一刻,何志忠都微微低下了脑袋,与此一声无声的叹息带着满腹遗憾被何志忠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