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哪里人?这护卫可是个苦差事。”楚仲飞蹲在车轴前查看,顺便与一旁坐在石头上的护卫大汉聊天。
“黄雀城人,前两年不是打仗吗,逃难出来的,后来遇到了老爷,老爷心善,收留了我,就给他做了护卫。”护卫大汉语速极快,身体前倾,右手悄悄背后,右膝微蜷,笑着露出一排大黄牙。
“巧了,我也是黄雀城人,住在南城平道街上,那里有棵大柳树,说是有五百年了,有那么大,在黄雀城老有名了。”楚仲飞一边说两手一摊,摆出个大的姿势。
护卫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慌张,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说道:“我没听过,大概是因为我住在南城外,是个田里的庄稼汉,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几次城,后来遇到兵祸,这不就跑了吗?没见过你说的大柳树。”
“这样啊,我听说今年田里的收成不错,田里的稻子长得特别茂盛,人人都是丰收,而且因为兵祸,圣上免了五年田税,今年才第四年,也算是老天有眼,怎么不回去了?”楚仲飞操着一口怪异的家乡口音,说道。
“什么?”护卫一愣没反应过来。
“看来兄弟该回家看看了,连老家话都忘了。”楚仲飞笑着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护卫脸上露出一抹尴尬,随后笑道:“谁说不是呢,听着亲切,不过有好一段时间没听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过今年大丰收,挺好的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生活,就不改了。”
护卫说完,脸转向一边,不在理会楚仲飞。
任凭楚仲飞如何挑起话题,对方都不说话,无奈,楚仲飞检查完车辕之后起身道:“不行,断的太狠,修不了了。”
这时李财也走到楚仲飞身后,见状不由松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喃,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八辈子霉,走了一辈子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钱我就不要了,这个我确实修不好,抱歉了。”楚仲飞说完就要转身往回走。
“等等,我可以给钱,搭个车就行。”李财连忙说道,伸手抓住楚凡衣摆。
楚仲飞身形一顿,面无表情的回头,声音毫无波澜,伸手从李财手中救下衣角,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马车就这么大,而且也不可能因为你一人而改变行程。”
“不用改变行程,平安县就在前面,你看我给你50...不,100两做车费可好。”李财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道,并且直接将腋下宝箱打开,只见里面放了整整一箱金银之物,十余个金锭,银锭也不少,上面还盖着十多张银票。
李财直接拿出两张五十的银票放在手中给楚仲飞看,道:“若不是这笔买卖利润巨大,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求你们,100两,只要你们愿意送我去这钱就是你们的。”
乱花渐欲迷人眼...
李财说的那声音是一个咬牙切齿,眼中满满不舍,直接一阵风而过,手中银票已经消失。
只见楚仲飞面无表情,飞快的从李财手中抽过银票,淡淡的道:“师兄,此去京都路途遥远,我若没记错,我们下一站本就是要去平安县的吧,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谁在外不会遇到点意外喃,能帮就帮一下。”
杨开叶露出诧异之情,到也没出言阻止,点点头便对李财道:“你坐我旁边,到地儿你自己下去就好,对了,我们只带你一人。”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的那些侍卫还要在这守着那些古董,就我跟你走,等我进城了再找辆马车来接他们。”李财慌不迭是的点头,深怕楚仲飞他们反悔一般,直接坐上马车。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楚仲飞坐在桌案前满眼愉悦的看着手中两张银票。
“我们师兄六人,师叔一人,总共七人,每人十四两二百八十文...这不好分啊,要不我吃些亏,毕竟费了这么多口舌,多拿些,我十六两,其他人十四两,这个方案好。”楚仲飞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而且还在碎碎念,温昶宏听不下去了,声音之中颇带一丝怒火,低声道。
“师兄给了你不少财产,银票也不在少数,不过
一百两而已,至于吗?你将寻鹿书院的面子置于何地?”
楚仲飞头也不抬快速道:“师叔这一辈子可曾只为吃穿赚过钱?”
温昶宏一愣,随后仔细想了想说道:“不曾。”
温昶宏吃穿都在寻鹿,拿着长老供奉也算是存了不少钱,但他也不傻,知道楚仲飞说的不是这个赚钱,是为了温饱如同普通人一般昼出夜归那样。
“我在黄雀城那会儿,邻居是个泥瓦匠,就拿他来说,做工一天累死累活不过十三四个铜板,一年到头就算他天天有活吧,也就五两不到,他媳妇也不闲着,给人洗衣,一年到头大概也就这个数,扣除一年的吃穿用度,柴米油盐,一年也剩不下些什么,但凡生个病,这些钱够不够看病都是两说。”楚仲飞仔细给温昶宏算了笔账。
温昶宏张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楚仲飞又道:“您老也说了,这次你和我去京都是要给你开工钱的,还要提供修炼材料,工钱不能开少了吧!这些东西都不会凭空而来,都需要真金白银去买,师兄他们辛苦这么久护送我去京都,时间精力都付出了,我总不能不意思意思吧,要不然那就是我的不懂事,但如果只靠范师叔给的那些很快就会坐山吃空,毕竟钱就那么多,再说师叔给的营收,那些个营收也不可能天天给我送钱吧,要不然那生意还怎么做?”
温昶宏听后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楚仲飞也没有再说,至于温昶宏能不能听懂就不是他管的了,说到底就是他们这群人不差钱,吃住都有寻鹿书院管,闲的,只要不管自己就好,以后自己少不得要去找赚钱的路径。
楚仲飞从纸上撕下一角,上面写了两行小字,直接拉开车辆,对车窗外骑马的师兄低声道:“飞扬师兄,麻烦你一趟了。”
楚飞扬接过楚仲飞手中的纸条,只看一眼,脸色大变,对着楚仲飞郑重点头,二话不说调转马头离开。
“你让楚飞扬做什么去了?”温昶宏疑惑道,果然不再说关于银子的问题。
楚仲飞指了指李财坐着的位置,在纸上写下了‘晚上说’三个字。
临近黄昏,杨开叶驾着马车进了平安县城,门口站着的两位守将,歪着身子靠在城门口昏昏欲睡,丝毫对来往进出城门的人不在意,更不要提检查了。
马车很容易就进了城,只是进城之后路上的人多了不少,进城后是不能骑马的,马车倒是能够正常行驶,但速度不能快。
由于几位师兄都下马牵着走,所以楚仲飞也没有继续在马车上坐着,下车牵着马引路。
“这位...老板,平安县到了,我们也准备找个店休息,后面的路我们就不随你一同了。”楚仲飞笑着看了眼靠在马车上的金主,说道。
“那好,确实也是不远了,几位就不用送了,我自行便可,多谢,来日再见。”李财声音比较大,再加上衣着看着昂贵,极其扎眼,引起不少路人看来。
李财也不等人答复,抱着箱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离开。
“相信我们很快再见。”楚仲飞冷笑一声转身看向王喆。
“王师兄,麻烦你跟上这人看看。”楚仲飞站在王喆身边看着李财消失的身影低声道。
“怎么了?这人有什么不对?”王喆愣道。
“师兄你就别问了,人都要消失了,今天我们就在这家客栈休息,到时候等你回来说。”楚仲飞看了眼身边客栈,说道。
“那好,给我留些饭菜,到时候回来吃。”王喆说完,将马留给杨开叶,追着李财背影而去。
“这...”杨开叶一脸懵的接过缰绳,困惑道。
“师兄别急,天马上就要黑了,人困马乏的,我们在里面边吃边说。”楚仲飞说着就向门口迎来的店小二要了个雅间。
温昶宏故作矜持坐在主位,杨开叶三人和楚仲飞可是平辈,没那么多规矩,等菜上齐后,饭都来不及吃,连忙凑着脸问道。
“快说快说,你刚刚让楚飞扬不声不响的离开我就感到奇怪了,现在王喆又是,你这卖着官司让我心痒难耐。”
“其实师兄细心观察不难发现,这李财一行人本就是有问题,李财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做着古董生意,那些字画瓷器落地却没人管,你可知为啥?”楚仲飞问道。
“为什么,快说,别卖官司。”一旁的师兄连忙起哄道,就连温昶宏都竖起了耳朵。
“很简单给人看的,而且古董的价格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便宜的上千两,贵的上万,再贵的就没有上限了,这所谓的古董就这么丢在地上他一个古董商不心疼?就算赝品也怕磕磕碰碰,恐怕这些所谓的古董连赝品都算不上。
还有你看看那几个护卫,何曾保护过他们口中所谓的老爷,一个个瘫坐在地上,何曾有着护卫的形象,任由家中老爷与我们这样一帮人接触,而且我还和其中一个护卫聊了会天,他说他是四年前从黄雀城中逃难出来,但是四年前南陈军来势汹汹,黄雀城全城皆兵,我师兄戚军威更是下了八杀命,甚至到最后就连高于车辕的孩子都要上战场,他如此一个壮汉是如何逃脱的?显然是说了谎。”楚仲飞说到一半被杨开叶出言打断。
“师弟,你这说的未免有些苛刻了吧,黄雀城当时的壮烈我也有所耳闻,但是南陈军也只是人,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杨开叶狐疑道。
“师兄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有此判断不止这些理由,他说他住在南城外,但是四年前南城外首先受兵祸,那年陈子昂率一万铁骑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沿途之上不留活口,还有我用黄雀城的家乡话和他说话他听不懂,他若真是在黄雀城人为何会听不懂?而且他告诉我他是个农民,我说今年稻子丰收他却无动于衷。”
“这有什么问题?我也听说了黄雀那边今年粮食大捷啊!”一旁的周建飞不解的问道。
“蠢材,就连我都知道,稻子指的是水稻,喜水,虽然秦佑道不缺水,但是气候也是颇为干燥,稻子根本活不下去,所以秦佑道基本种的都是高粱,如果真像他说的他是个农民,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温昶宏都有些看不下去,出言说道,狠狠瞪了周建飞一眼。
“哦哦。”周建飞连忙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其实不止这些,那护卫双手满是手茧,那是长时间握持兵器造成,并非种地那种,而且手背有刀疤,一眼就能看出,还有当我靠近的时候,那人下意识将手缩回,右手摸向身后,如果我没猜错,武器必然在藏在背后,还有那人身体微微前倾,右脚蜷起,那是西域游牧民族防御的姿势,我听师父说过,狼姿,一些游牧民族喜欢使用,不过近年也传进了我国,便于警戒和发力,你说对于一个检查车轮的人为何还抱有如此大的戒心,还说谎?我可是陌生人,又和他没仇的。”楚仲飞反问道。
“那就是他别有用心?”杨开叶立马说道。
“恩,我去看他车轮,看着像是车辕断裂,实际车辕之上有刀痕,被人砍断三分之一,随后再用大力弄断,应该是石头砸断的,车辕上不少地方都有被砸的痕迹,由此看来他们应该就是为了等人。
还有那商人,财不露白的道理我想你们也懂吧,但是那人却将盒子在我们面前轻易打开,里面银钱可是不少,而且还敢独自一人坐在我们车上,就不怕我们打劫?那一箱子金银少说也有六七千两不止,我想杀人越货的理由足够了吧。
还有还有,那商人最后离开不是很奇怪吗?明明花了一百两,却只坐在车夫位,换成你们你们干嘛?买下这马车都够了,尤其那一声华服极其耀眼,一进城,谁都会不由自主看向他,再者,他说他来城里有要事,结果我们进城之后却从未催促过,不,应该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催促过,这些不都是很奇怪吗?”楚仲飞一口气说出,随后反问道。
“是很奇怪,不过为什么?”杨开叶皱眉思索道。
“这我也不知道了,所以我让两位师兄去跟踪,就看他们能不能有什么答案了。”楚仲飞摇了摇头。
“原本听说祁连何家的案子就是你破的,我还不相信,今日你确实让我汗颜,就那么短的时间,你竟然想了这么多。”杨开叶一脸震惊的表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