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休息室内,戚军威端着茶杯坐在八仙桌旁,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浑身颤巍巍的跪在地上,面露恐惧之色,一言不敢发。
良久,戚军威道:“张元啊!你跟我的时间不短了,当初我被贬黄雀城,跟我来的亲卫没几人,你便是其一,这些我都记得。”
“是的将军,算算时间也有四五年了,我知道将军的才干绝不是小小黄雀城所能容纳,被贬也不过是暂时,只待京都平稳,将军随时都能重回京都。”张元声音有些颤抖,却没有求饶,低头看地,只是眼泪一滴滴的打在地砖之上。
“是啊,四五年了,我扪心自问带你不薄,该有的不该有的我从未少过你们,更是不会贪墨了兄弟们的功绩,你平时虽说贪嘴些,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才放心将后勤交给你,这次你怎敢伸手去拿那些英雄的抚恤?是谁给你的胆,说!”戚军威说着,勃然大怒,茶杯瞬间砸到地上。
碎裂的瓷片直接划破张元的脸颊,但张元却不敢抵挡,只是头埋的更低,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知道当初你的品性,说吧,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当初多少兄弟的命都是你从战场上拼命抢回来的,你比我更在乎他们,这次你怎么就敢动那些阵亡将士的抚恤,说出来吧,你还能轻松点!”戚军威强忍怒气,重新坐下,两眼死死盯着张元的一举一动,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是怒火中烧。
“将军,我知道你一直为兄弟们谋福利,要不是为了兄弟也不会被贬到这里,我也不让您难做,我不求饶,但有些事元也身不由己,你若有火撒在元的身上就好,这事都元一人所做,与他人无关,恕元不能再为将军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只愿将军以后武运昌盛。”张元说完,脑袋哼哼的撞在地上,咚的一声,鲜血顿时四溢,张元却再也抬不起头。
戚军威脸色阴晴不定,许猛从角落处走出,看着地上的张元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他们也是出生入死多年的老相识了。
“许猛,你怪我吗?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应受到如此待遇。”戚军威沉默片刻,说道。
“将军我懂,若是其他时间将军还能宽恕其罪,但现在大战将近,民心必须稳,只是张元刚刚言外之意应当是有人指示他如此做,不要让我抓到,否则必然千刀万剐。”许猛恶狠狠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仇我会报,许猛,你看下张元腰带里是否有夹层,他曾说过他喜欢将秘密放入裤腰带中,我总觉得张元他早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戚军威神色未定的说道,他还有点没说,一旦这件事爆发,本就军心不稳,届时士兵必定营啸,到那时黄雀不保,自己也比较插翅难逃。
“将军,有份折纸,上面画着地图。”就在戚军威沉思之时,许猛蹲在张元的尸体旁突然低声道,将自己从张元身上搜到的递给戚军威。
“应该是他贪墨粮食所在地,你找几个人去挖挖看,或许有收获。”戚军威并没有接过地图,只是随口一句道。
“是,那他...”许猛点头应道,眼带悲伤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张元,熟悉的老人又少了一个。
“等会让人将他好生安葬,毕竟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临了落了如此下场,哎,他的妻
儿...我戚军威替他养着。”戚军威眼中闪烁雾气,长叹一口气道。
“好,我替张元谢过将军。”许猛用力给楚仲飞磕了个头,这才退去。
许猛刚出门,楚仲飞也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直接撞在了许猛的身上,就听碰的一声,然后瞬间被弹飞,一屁股坐在地上。
“多吃点肉,这么瘦,上去也是送死。”许猛低头看了楚仲飞一眼,丝毫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你以为人人都是贪官,家家都能吃得起肉。”楚仲飞坐在地上嘟囔了一句。
“仲飞来了?进来吧!”戚军威同样听到门外的动静,声音平静的传了出来。
“好。”楚仲飞从地上应了一句,爬起,拍拍衣裳的灰,抬脚进屋,说不上恭敬,也说不上随意,更多的是一种不在乎的态度。
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普通人对官都没一个好印象,奸懒馋滑反倒是一种做官的常态,只是这些人都高升了,所以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做,只是大家都做的就是对的吗?
楚仲飞不知道答案,反正他已经在心里给戚军威打上了这样的一个标签,等破城之时,这些人跑的比谁都快,在南陈军的围攻下,坚持这么久,就算是跑了搞不好都是一种功绩,之时进屋的一瞬间楚仲飞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张元跪在地上,鲜血已经浸湿了半扇青石板,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楚仲飞瞬间抬头惊恐的看着戚军威,死亡和绝望到底谁更可怕?或许是别人已非正常的死亡方式死在自己的眼前。
“这人是军中督粮官,当初我下令阵亡的将士抚恤是肉三条,米一斗,人人都有,却没想到他会做这件事,现在他已经畏罪自杀了,虽然与法不合,但此人终究跟了我多年,也救了我数次,在这件事上我用了感情,但终究于情于理都不符,等此战过后,我自会向朝廷请罪,至于他所欠的抚恤,此战之后,我会以十倍补偿,但此战情况想必你也听到不少,必然有不少人无法领取,到时候这部分我会用来帮助大家重新生活。”戚军威手指敲在桌上,一下又是一下,双目无神,飘忽不定,似是说与楚仲飞听,又好似说与自己听。
“是...是,谢过校尉。”楚仲飞强忍心中恐惧,也或许没有想到戚军威会如此说,远离张元尸体两步,微微躬身,心中到对戚军威的感官好上了一些。
戚军威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楚仲飞上下打量了一番。
楚仲飞洗过澡后人也白了许多,挑了一身皮盔甲,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倒也是有几分样子。
戚军威从椅子上站起,围着楚仲飞转了一圈,微微点头,面露微笑,眼中带着惊喜,伸手拍了拍楚仲飞的肩膀说道:“到也有几分样子了,怎么,学过剑?要知道剑可不适合打仗时候用。”
戚军威说完伸手弹了弹楚仲飞腰间长剑:“好剑,我可以拔出看看吗?”
戚军威也不等楚仲飞回答,已经从楚仲飞腰间拔出宝剑,顿时寒光四溢,锋利的寒芒充斥整个房间。
戚军威伸出左手轻弹剑身,隐隐有龙吟之声响起。
“果然好剑。”戚军威犹如见到至宝一般,再喊一声,随后反手一剑斩到身后八仙桌之上,仅从视觉而言,剑与桌
相遇未感到丝毫阻拦,八仙桌犹如豆腐一般,直接被劈为两半。
“好剑啊!”戚军威再次感慨道,一连说了三个好剑,手一甩,宝剑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飞回楚仲飞腰间剑鞘。
“恩,从小娘有教过,这剑是我娘的遗物,听我父亲说我娘曾经是个侠女,在这里遇到了我爹也就住了下来,校尉要是喜欢,这剑...”楚仲飞眼中满是犹豫,但还是说道。
楚仲飞知道这剑是好剑,也是娘亲的遗物,但只要能找到妹妹...说书的都常说,当官的哪有不爱财的,收财就要办事,至于戚军威之前的承诺,听听就好,这便是楚仲飞心此时里所想。
只是连诺言都不遵守的人,拿钱就会办事吗?未必。
戚军威轻笑一声,转身走到自己的剑架旁,随手取出一把丢给楚仲飞,说道:“呵呵,剑有情,此话要是让它听到可是会伤心的,我是个武人,自认也是个君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剑不属于我,有缘一见便是我的幸运,这把剑你拿着。”
就在戚军威说话的一瞬间,楚仲飞有些晃神,竟然有种见到了母亲的感觉,剑会伤心的,这是他小时候娘亲最常说的一句话。
“啊,校尉这...”宝剑砸在身上,楚仲飞手忙脚乱的接住,一脸不解的看着戚军威。
“财不露白的道理你家人应该教过你吧,你能在牢狱之中护住它,必定也是不易,莫要丢了!”戚军威笑道。
“是,多亏李捕头一直替我保管,只是不知校尉大人为何如此厚待于我,有些惶恐。”楚仲飞警惕的看着戚军威问道,虽说已经对戚军威有了些好感,但过于好也令人恐惧。
“倒是忘了和你说了,你父亲曾在战场为我挡过一剑,算是救了我一命,我想调他为亲卫,他不愿意,他牺牲的时候正是战事正酣的时候,那是我忙于守城,我也是过了很多天才知道,不过我也是知道你的存在,那时想要找你,你家却已经没了你的踪影,对了,你手中的剑也是你父亲的,藏名,我看他在军中用的,你应该认识,以后杀人用它就好,虽然与你腰间的有些差距,但也是天下难得的宝剑。”戚军威说道。
楚仲飞这才注意自己怀中抱得剑,连忙上下打量,虽然楚天风不怎么用剑,多是做腰间装饰,但楚仲飞又能如何不认识喃?只不过楚天风丢了好些年。
“看来你认识,好了,这几个月也是辛苦了你,你也不用太大的压力,那罪我会帮你消了,下去好好休息,接下来你想的就是如何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我...也是一样。”戚军威笑道。
“是!”楚仲飞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对着戚军威微微躬身,这才离开这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只是任何好听与美丽的话,再尸体与鲜血面前都是苍白无力。
“将军,你什么时候被人救过?那剑不是你最喜欢的吗?这孩子有什么特殊?让您一直找他。”许猛从屋外进来,正好听到戚军威的话,转头看着怀中抱剑的楚仲飞,疑惑道。
戚军威看着楚仲飞离去的方向道:“物归原主罢了,做好你自己的事,将这里清理一下,我小憩一会,多注意一下南陈军的动向。”
戚军威说完直接下了城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