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堂就开在城西,往日里除了楚仲飞和周寻礼坐堂,会有个固定的楚府家丁每日过来打扫,这是在祁连城里没有的享受。
楚仲飞带着李锦儿将自己的东西送到悬壶堂放好,稍后自然会有楚府家丁将其送回府邸,顺便下人还找来辆马车,要不然距离太远,楚仲飞怕李锦儿吃不消。
城南与城西有段距离,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不过马车离城南门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两人就同时选择了下车,也没走多久,出了城门就远远的看到了赈灾棚。
就是第一眼,李锦儿就是眉头紧皱,似有怒火引而不发,楚仲飞站在一旁都已经感受到李锦儿情绪的不对。
城外搭建了密密麻麻的棚子,不是帐篷,而是夏日的那种凉棚,那种可以上面挡雨,四周通风的那种,每个凉棚下坐了十几二十人,眼神呆滞,神情冷漠的看着新来的楚仲飞李锦儿,一股绝望的气息油然而生。
但这可是冬天啊,这个凉棚有几个用?就算将所有的能遮盖的稻草、烂衣盖在身上,仍旧不时就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李锦儿的声音。
“皇兄当初和我说过赈灾一事,来京避难的百姓高达数万人,事关数万人的生计,皇兄极其上心,帐篷选用的是军中淘汰下来的帐篷,一个能住十人,挤挤十五六人也行,可以御寒保暖,这些个东西兵部都是一直背着的,等灾情过去还能重复使用,军中还淘汰下不少的棉衣,往日里堆放在库房作为库存,皇兄也让人拿了出来发给灾民,但是我现在一件没看到,当时皇兄给我看户部呈上来的奏折时我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个东西都从兵部已经提取,这李光斗做的是什么事。”
楚仲飞一句话没敢说,那些个东西到哪里去了已经显而易见了,现场太明显了。
不过楚仲飞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只是赈灾虽是大事,却也是小事,这事应该不值得李尚书亲自过问。”
李光斗
是陛下的人,楚仲飞这一句话也就等于在陛下和李光斗的面前铺了一层台阶,只要李锦儿传了,至于陛下走不走就不在楚仲飞的考虑之中了。
李锦儿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说道:“但也免不了管教不严之罪。”
就在这时,就见到一个稚童在扒地上灰,然后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就往肚子里送,一旁的大人看着也不阻止,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块树皮,递给了孩子。
讽刺的是,一股米饭的清香在赈灾营中飘散。
李锦儿想要上前询问,楚仲飞却也是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没有必要再问了,一切都已经很明显了,现在只要知道那些个人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人都逼到吃土了,还是在京都脚下,还是已经颁布了赈灾令,但眼前的景象对比与身后的皇宫的华丽显得格外的刺眼。
里面隐藏了多少黑暗和肮脏,楚仲飞已经不敢想了,因为已经比自己想象的太严重的多,李锦儿的脸色已经黑成了墨色,可以遇见,虽然刚过新年,楚仲飞相信当李锦儿将这事告知李景之后,菜市门前怕是有一波新的清洗,更何况李子章大概也会出手。
越是往里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环境脏乱不说,很多人连层单衣都没有,赤着个脖子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
还有不少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都不在起伏,楚仲飞的脸色第一次出现极大的变化,快走两步,连忙蹲在地上伸手压在脖颈之上,对着李锦儿摇了摇头,一连检查了三具,皆是如此。
躺着不同的人绝非一两人,随处望了一眼,就快有四五具,那看不到的地方喃?
楚仲飞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声音压的极低,就怕周边的难民听到。
“按这推算,死的人绝不在少数,现在天冷还好,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些个尸体,等天热了之后,京都少不了要发生瘟疫,这乃重中之重。”
最后四字楚仲飞特地加了
重音。
李锦儿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轻轻点头,只是眼中的愤怒越来越深。
赈灾营的布局很简单,一般都是围着施粥棚而建。
滚滚的饭香顺着空气飘散,周边围着了不少人,眼巴巴直勾勾盯着熬粥的伙夫,尤其以孩子的表现最为不济。
“走,我们进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还能熬出什么粥。”李锦儿对楚仲飞说道,这不是征询楚仲飞的意见,是命令,而且林锦儿首当其冲。
楚仲飞哪敢让林锦儿单独前往,连忙护着向施粥棚挤进去。
施粥棚里搭建了三间大气的木屋,写着‘官赈’二字,窗户是糊的严严实实的,一点凉风都吹不进去。
屋前搭了个棚子,堆砌了好几个灶台,每个灶台上都放有一口大锅,但使用的灶台只有一个,煮粥的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伙夫,不停的拿着大锅铲在粥中搅拌,香味就是从这锅里传出来的。
“看到外面的情景,他们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怎么住的安心?还有良心吗?”李锦儿看着漂亮的三间木屋,声音中压抑着极度的愤怒。
楚仲飞知道李锦儿说的是谁,赈灾是户部的人在负责,那这屋里的理所当然就是户部的官员。
很快,木门就打开了,三个穿着官袍的人从屋中走了出来,官袍华丽,内里衬衣也是季后,脸蛋红扑扑的,隐隐还能看到额头细密的热汗,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热狼扑面而来。
“户部侍郎陈叔平!”几乎是低吼一般,声音从李锦儿的小身体中发出。
陈叔平乃是世家陈家之人,陈家不大,却与王家交好,时常为其摇旗呐喊,充当急先锋的角色,所以不少人都看在王世平的面子上给陈叔平一个薄面。
所幸四周的难民都在眼巴巴的看着那粥,也没注意李锦儿说了什么。
伙夫熟练的熄了火,让出位置,陈叔平自然的接过伙夫的锅铲,在锅里搅了两下就算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