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妈，你真的确定要离开吗？”梁冰有些伤心的问道。

“走了，走了。抱歉，真的抱歉。我做不到乔叶那样，从一开始，我开这个敬老院的原因，就是为了更方便照顾我的母亲，但现在，我的母亲走了.....”沈大妈抬起头，看着梁冰，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乔叶。

乔叶还是和之前那样，来到敬老院之后，就开始照顾那些老人，整个院子里的老人几乎早就习惯了乔叶的存在，也正因为乔叶的存在，才让这个院子里的老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不然，一旦沈大妈离开，将不会再有人管他们。

乔叶和那些老人打完招呼之后，又来到了沈大妈身边。

沈大妈有些愧疚道：“乔叶，对不起。”

“沈大妈，没什么对不起的，这么些年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我。”乔叶握着沈大妈的手，一字一句道。

“你不讨厌我吗？我从一开始只是顺手帮他们，现在母亲去世，我就弃他们于不顾，这在你看来，应该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吧，既然决定了开始，就不会放弃，每次你都是这么跟我说的，每次我都会夸你，但这一次，我要提前放弃了。”沈大妈低着头，愧疚道。

乔叶摇了摇头，握住了沈大妈的手：“沈大妈，看那位。”

沈大妈抬起头，顺着乔叶手指的方向，是牛奶奶。

“如果不是你，牛奶奶估计早就不在人世了吧。他们家没有人管她，每个月连敬老院的钱都不给，但您还不是收留她，给她做饭，给她居住的地方，让她没有这么孤单，别忘了，上次我们去牛奶奶家的时候，是把她从死神的手里给抢下来的。

还有鲍奶奶，张叔叔。如果没有我们，他们是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沈大妈，你做了一件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大家都知道做这件事情有多难，需要多么大的精力和毅力，如果您累了，想要退出，我理解的。”

沈大妈看着乔叶，忍不住痛苦出声，乔叶只是抱着沈大妈，拍着对方的后背以示安慰。

旁边的梁冰看见沈大妈哭的凄惨，自己也忍不住想哭，忍着忍着，没留住，就抬起脑袋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这些年来，沈大妈太苦了。

沈大妈的母亲是二十年前患病的，在这条街巷里沈大妈也住了十几年，十年前把敬老院开起来后，整个街巷的老人就成为了沈大妈的客户。

他们有的人手里有钱，每个月会给一笔伙食费，有的没钱，沈大妈也完全不在乎。

统一饮食，统一管理，生病了就背着他们去治病。

后来他发现，这些老年人在一起，每天聊聊天，说说话，对他们的生活也能起到积极作用。

想起自己疾病中的母亲，每天自己无暇照顾，这些老姐妹就会上去帮着自己照顾，沈大妈便想着把每一个值得照顾的老人，接到自己的养老院里。

于是十年来，这条街道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每家每户的独居老人都被沈大妈邀请了。

她热情，善良，她想让每一个老人都老有所依，她不想让那些老人孤独的在自己家里，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生活。

这样的生活，对于年轻人还好，对于他们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老年人，就是折磨。

至于沈大妈一开始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隔壁的一个老奶奶，因为孤身一人，走了之后出现臭味才被她发现。

她不想让老人们这么孤单的死去，生命本就所剩不长，何不开开心心？

这个敬老院的宗旨，就是不想让任何一个老人不开心。

沈大妈做到了，敬老院这些年不断有老人离开，但他们离开时，嘴角都是带着笑和安详。

每当一个老人离开，敬老院的老人们都会在胸前戴一朵小白花，这是敬老院门口那片土地里长的小野花，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花瓣是白的，花蕊有黄有白，此刻，老人们的胸前就带着花。

沈大妈在乔叶的怀里一直哭，愤怒，委屈，在这一刻都宣泄了开来。

沈大妈是一个传统的华国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沈大妈成功做到了照顾母亲的二十年来，没有一次怠慢。

但这也让沈大妈成功失去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到现在为止甚至还没有结婚，就是为了已经生病的母亲。

曾几何时，她的内心也充满了怨恨，因为母亲把她束缚在了这一尺天地里，活生生的耗了半辈子。

母亲走了，整个敬老院的老人们戴起了小百花，以示悼念。

对于沈大妈来说，却是解脱，是轻松，肩膀上重若千斤的担子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卸掉了一般，所以她愤怒，委屈，却又充满惆怅。

她不知道未来该如何，但她知道，她想离开这个养老院，她想去拥抱一个新生活。

沈大妈最终还是离开了，她拎着自己的行李，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塘山，那个让她哥哥离开的地方。

几十年过去了，塘山不知怎样，也不知道哥哥在那里睡的可好。

母亲是火化的，在沈大妈的蛇皮袋里。

沈大妈笑道：“我妈在我哥死后，就一直要去见我哥，但可惜照片也就只留了一张，现在那张照片早已模糊不清，所以，我干脆带我妈去我哥死的地方，这样，他们说不定就见面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当沈大妈离开的那一天，整个敬老院的老人们都有些惶恐。他们本来有了归宿，但现在那个归宿的根走了，老人们就好像浮萍一般，生怕自己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直到乔叶站在老人们面前，一脸平静道：“爷爷奶奶们，沈大妈退休了，她想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们要尊重她，但她走了，敬老院不会散，我向大家承诺！”

这句承诺，仿佛一剂强心针一般，成功的让老人们平复了心情。

但照顾他们这么久的沈大妈就这么离开了，老人们还是有些心情抑郁。

“小沈以后还会回来吗？”已经没牙的牛奶奶有些期待的问道。

看到老人期待的眼神，乔叶点点头道：“会的，她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