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见胜受了处分之后,倒像一个喝醉酒的人被猛的泼了一桶冷水,消停下来了。
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胡闹妄为,他就是对不起马院长的仗义恩情,更对不起李佳佳的一片苦心了。
这些天,李佳佳有空就会去陪吴见胜说说话,散散步,吃吃饭,吃午饭,做他的思想工作,生怕他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到了晚上还要打电话给刘守,确认他是不是在宿舍,状态好不好。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时间治愈了他的伤痛,但是却没有冲淡他的思想。
他还是向李佳佳提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李佳佳见他渐渐恢复正常,请示了马院长之后,批准了他的假。
但是李佳佳给的电话号码也打不通了,王怡然不想让他来找她,如果她能挺过这一关,会回来找他。
吴见胜手里拿着一张只有地址的纸条就踏上了寻人之路。
他相信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她。这一次,他不要王怡然像上次一个人偷偷住在校外的出租屋,独自面对这艰难的一切。他要与她在一起,陪她一起战胜死神,渡过难关。
从岭北到她的家乡,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吴见胜一个人坐在车窗边,火车咣噹咣噹地辗着铁轨,载着他一路向北。他感觉坐了好久好久,感觉奔跑了半生。
这是他第一次去她的家乡。去女朋友的家乡,即便是第一次去,也总有一种似曾来过的印象,因为她平时会和你讲她过去的故事,讲她以前住在哪里,在哪里上学,又会经常去哪里玩,伤心的时候,又会偷偷到哪里躲起来哭。
当然,吴见胜这一次全然没有这些诗情画意。他只想快一点到站,然后坐上出租车,赶紧去到那张纸上,那个看了一遍又一遍、已经能够背下来的地址。
他要冲进那个家门,亲口告诉王怡然:他很爱很爱她,无论她以后还剩多少肺,只要她还活着,还能呼吸,他都会好好爱她,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当他来到那个地址,骗过了小区的保安,偷偷混进那幢大楼时,却发现那个家门紧闭,无人应答。
一个好心的邻居怕他再拍下去会把门拆了,出来告诉他,王怡然一家前几天刚刚搬走了,他们家好像为了治病,把房子卖了。
吴见胜问邻居,他们搬去哪里了,在哪里治病,她的爸妈在哪里上班。
邻居只说不知道。
线索断了。
他试了很多方法。
去小区的物业管理处问那套房子有没有变更业主登记,如果有就可以通过新业主找到旧业主。可是,小区物业管理处通知保安把这个不速之客赶出了小区。物管有物管的职业操守,得保护业主的隐私权。
吴见胜只好找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逐家医院去找。但医院也不会单凭一个名字就给他提供住院患者名单,他只能伪装成患者家属,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一间一间病房去找,但还是没有找到。
他还去了王怡然读过的中学。
他问遍了高三班级的老师,辗转找到了王怡然以前的班主任。她的班主任对她印象深刻,但是对王怡然的近况也是一无所知,他存的还是王怡然以前的手机号码。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吴见胜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他一无所获,他穷尽了所有的方法,用尽了身上的力气。
他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哭了。
也许她去了省城的医院,甚至北上广深大城市去治疗了吧,这小地方怎么能治得了这种绝症。
其实吴见胜心里也明白,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他只是希望在这里多停留一秒,多走一条街道,就能多一线遇见她的机会。
如果吃苦能治好她的病,他愿意喝光大海的水。
可是不能,他受再多的苦,也不能替王怡然受罪。
他又一次来到了那个小区,那个王怡然曾经的家,在家门口坐了一个下午。
他不是在等奇迹,这是王怡然长大的地方,这是他最接近她的地方。这里装着王怡然的回忆,他来过装满她回忆的地方了。
他身上只剩下一张火车票的钱了,连多出来买一支矿泉水的钱都没有了。他徒步走到火车站,买了返程的票。就在他走进售票大厅买票时,王怡然一家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他。
王怡然看到他那一瞬间,眼泪就失控了。她的妈妈对她说:“你要是很想见他,就去见一见吧,告诉他你一定会努力治好的,让他回去好好读书。”
可是王怡然知道他的尿性,他看到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一定不会离开她了,他有情有义,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如果这病拖着几年治不好,他的大学就废了,他的人生也就废了。
她觉得自已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他,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此时应该会很快乐地逃着课,说不定正和哪个小妖精在哪里鬼混呢。可是就算这样,对他来说也好的啊,他就是大学四年天天逃学,挂科,毕业之后也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过着他自己想过的生活。
但是她偏偏招惹了他,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不能再继续这样自私了,她希望他赶快忘掉自己,和杨小帆也好,江小雨也好,夏小溪也好,哪怕是和李佳佳搞师生恋也好,赶紧把自己忘掉吧,过他自己原本可以过的生活。
王怡然拉着她的爸爸妈妈进了候车厅,上了火车。王怡然一家向北,吴见胜向南。
王怡然妈妈怎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她把王怡然搂在怀里:“然然,这个男生真的很帅啊,心应该很好吧。你可千万要努力,不能放弃啊,不要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他,不要把他让给别人。他这么好,只有你才配得上他,只有你才会比别人对他好,对不对。只有你才永远不惹他生气,但是别的女生可能会对他不好,对不对?”
王怡然抱紧妈妈,眼泪浸湿了她和妈妈的衣服,她说不出话,拼命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