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光左手手心处也有一个乌黑的漩涡，但是比起霍竹，气势仿佛还差了那么一点。

但是在慎晓啸近距离感受下，若说霍竹手上掌握着一片平湖，那么乔光手上的，就是汪洋大海。

噬灵的漩涡极小极小，像是缺胳膊断腿的小碗口，但颜色浓重得可怕。

随着霍竹越发接近，他也感受到了乔光身上传出的恐怖气息，正是煞气。

从而更坚定了他的看法。

眼前人，必定也是邪派中人。

不过霍竹也注意到了乔光右手的异常，那条手臂是怎么回事？为何是个生化人？

垌洲的生化人并不多，霍竹也不认识几个，所以便暗暗记在心中，日后若是再次碰上，可能能凭借这个特点认出来。

这也是为何乔光一直不怎么想在他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动用机械手臂的原因。

因为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在科帝还好，毕竟科帝这方面的技术比较发达，无论是修士与否，只要身体残疾了，有条件的都会选择装下机械手臂。

当然，他们的机械手臂肯定没有乔光的这么高能，只是形式上都可以掩盖过去，使乔光在动用这个杀手锏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突兀。

但是到了垌洲，这一点就被无限放大了。

就连慎晓啸都难免会好奇，乔光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如果还被外人看到，他们将乔光认作科帝某些生化组织的探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以说，机械手臂的真正威力，甚至不亚于乔光的滚雷刀法。尤其是在修士国度中那种出其不意的作用，往往能起到奇效。

就像刚刚，若不是乔光突然启用现代化火器，慎晓啸如今可能被石巨人打成重伤了。

霍竹虽也感受到了乔光身上恐怖的气息，但他并没放弃继续进攻。

只见他面目逐渐狰狞，五指如铁棍横钳，扫荡了过来。

乔光更是迫不及待了，左手释放噬灵，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两个黑色漩涡，一大一小，一深一浅，就这么突然碰撞到了一起。

两股都是赤裸裸的吸力，本质上都是吞噬，乔光此前从未如此交手过。

交手瞬间，噬灵的附加效果便起了作用，噬灵时肉身无敌。

石巨人铺天盖地地轰了过来，拳拳落到挡在慎晓啸旁边的乔光身上，如有排山倒海之势。

慎晓啸用尽全力想挣脱束缚，去支援乔光，但是被霍竹锁定后，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眼睁睁看着乔光为救自己而受伤，慎晓啸双眼赤红。

然后一愣。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乔光，后者仿佛完全没受到石巨人的影响，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仍在专心致志地对抗霍竹。

于是慎晓啸的脸色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这家伙……果然是怪物。

什么时候人类的肉身比大妖还要可怕了？

霍竹见到慎晓啸想挣脱束缚时还在冷笑，嘲笑他自不量力，但是看到乔光竟然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乔光同样神情凝重，霍竹这一式的威力也有些出乎意料。

光是和他靠近，都能清晰感受到自身气运的慢慢流逝。

流逝速度很慢，但

是却实实在在发生着，从未停下。

而霍竹此时的感觉更加不好受，经脉内的灵液不可控制地倒流，仿佛全身血液流向都突然反向般，一股脑涌向手心，吸入那可怕的开口中。

如果再不停手，两人之中必定会先有一人被榨成人干，只不过一个流失的是体内灵气，另一个流失的是自身气运。

而霍竹也能清晰感受到，自身灵气流逝速度要更快一筹！

若是继续交手下去，先失败的肯定是他。

乔光给霍竹的感觉就是，一座装满了气运的大藏库，但任凭他怎么吸都吸不过来。

霍竹突然全身一震。

装满了气运的大藏库。

他再联想到之前想用大气运压死乔光时那诡异场景，心中已暗暗了然，但依然不敢相信。

“难道这人当时就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手段，而是他的气运本身就在我之上，所以才不受影响，还能反过来将我的气运夺走？”

霍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越心惊，已经无心继续交手下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气运比整个霍家的气运加起来还要多，这是什么概念？

霍竹曾暗中试探过，就算是他的师父画骨圣人，气运也不过是稍微比霍家气运多那么一点点而已。

自那时，霍竹心里有个底之后，从而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了期望。

至少至少，也能成长为像画骨圣人那般传说级别的高手。

而乔光的气运，竟然也到了这种程度，无非就只有几种可能。

这人和某些大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得以气运傍身，或者他本身就是命运非凡，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比拟。

霍竹虽然窃取了这么多气运，但其心里还是有数的，野猫就算再高贵，也只是野猫，血统上的尊卑仍是源头，窃取来的气运，就像是让贫苦家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装饰，但美的只是外表，而不是大环境所带来的内涵。

说白了，无论霍竹窃取多少气运，都是空中楼阁、无根浮萍，没有那个命，依然是凡夫俗子的身份，若是强行过界，还会迎来不可逆转的反噬。

逾矩所得终归天。

因此，这场战役从刚开始便注定了结果，霍竹必败。

霍竹慌乱撤手，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现在乔光却不愿意了。

乔光还不想杀霍竹，就算打伤他，也不能现在就杀死他，否则六宗加上上宗一起调查，难免露馅。

而乔光之所以不想让霍竹走，是因为他正在使用的这门道法。

乔光看上了。

和霍竹交手至今，乔光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得心应手，将噬灵调好了一个度，故意卖出破绽，甚至不惜气运流失，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为了亲身感受一番，霍竹这门道法到底是怎么使用的。

想到以后遇上强敌时，左手释放噬灵，右手则用出这目前还不知名的吞食气运的道法，乔光心中的中二因子就开始燃烧起来。

修真界的大法师！

霍竹退一步，乔光进两步，用出如影随形的精髓，粘而不连，就是让霍竹脱不开身。

霍竹急了，吼道：“你敢杀我？难道想承受上宗白骨冢的怒火吗？！”

“大梁六宗都在此地，你敢动我一根汗毛，就别想活着踏出楚国！”

霍竹气急败坏，之前翩翩君子的风范尽失。

面罩之后，乔光一阵冷笑，再一发力，气息越加恐怖，逼近霍竹。

慎晓啸感到浑身一松，赶紧逃离，离石巨人远远的，心有余悸。

他现在才真切感受到，当初自己选择去试探乔光，是一件多不理智的事情。

当初若不是乔光顾及他身为师兄的面子，只要稍微施加点小手段，慎晓啸感觉自己肯定接不下三招。

“这等妖孽，不能以常理度之……一个道本生就将修真界闹得纷纷扬扬，现在再加一个乔光，这让天底下的修士怎么活？”

慎晓啸愁眉苦脸的，决定以后还是要多和乔光打好关系，师兄不师兄的无所谓，这种人日后成就难以估量。

霍竹见无论自己怎么恐吓，乔光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死心了。

他身形陡转，忽然提速，迅疾飞向祭坛高台，竟是要抓取法杖！

霍竹狠心一咬牙，你不就是想要这根法杖么？好，我给你！

有本事你用命来拿！

法杖脱离祭坛后，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冲击，奔跑中的石巨人竟直接半跪倒地，变成了普通的碎石。

空中夺取骨刀的神秘虚线，也像是突然失去了能量来源，软绵绵地摔了下去。

乔光心神一动，得以重新和骨刀建立联系，心随神念，骨刀嗡嗡低鸣，倏地窜出。

右手朝虚空一握，骨刀已牢牢回到手中。

又是这熟悉的亲切感。

乔光紧握刀柄，内心竟觉久违，欣慰地笑了笑，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突然，霍竹狞笑一声，手持法杖，竟迸发出一道凌厉的枪意，对着上空猛地甩出。

如箭矢离弓，迅疾间，只剩一道流影飘落。

外界，明明是半夜，城池本就是昏沉沉的，此时却更添一抹萧瑟。

还有渗人的死寂。

修炼中的邬沟突然眉头紧蹙，闪身来到客厅，竟没发现慎晓啸的踪迹，他再感受一下，匆匆推开乔光的房门，同样不在。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牧兰同样被惊醒，忧心忡忡地看着邬沟。

邬沟那本就满是皱纹的眉眼，竖得更深了。

其他宗门的修士也都渐渐察觉到不对，整个世界似乎被某种气息笼罩着。

众人心中，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莫名觉得不安。

邬沟感受了很久，才终于认清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天罚。

只是这不同于突破时的天罚，如今这状况，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邬沟细细琢磨，若是硬要他说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直至隔壁败佛房中，真切传出修为桎梏被打破的声音，轰隆如雷响。

“少主，少主悟道了！”

烦闷间，邬沟听见有人在喊，又像是所有东西都在呐喊，只是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喊些什么，但喊声却真真切切。

像是有鬼在深夜泣诉。

有种荒诞的庄严肃穆，这是天地间的仪式。

邬沟再想到败佛突破的那位少主的有关传闻，忽然间像是顿悟般，拔云见雾。

这是一种毁灭的味道。

对蔑视世界规则者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