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阴，天空是蒙蒙的雾。

余生凝视着手上的戒指，戒圈上隐射出来的金属光泽像火影忍者中迈特凯的自信笑容，仿佛在跟余生说，昨晚发生的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玄乎，还是戴着好，不然发生了什么事，戒指不在身边，我可能就悲催地变成了故事的配角了。”余生的脑回路一如既往的清奇。

洗漱完，在楼下买了份豆浆油条，余生花了十五分钟走到了公司。

余生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手机游戏公司，职位是gs，game sales的缩写，中文翻译：游戏销售，其实就是游戏中的托儿。当然，有些公司gs还兼任着gm的工作。

因为经常需要工作到晚上十二点开服后，所以余生找了一个离公司很近的地方租房，以便没公交和地铁了也不需要花钱打车。

余生每天的工作就是，公司给他充钱，包装成富豪进游戏，再带动一批人充值，甚至维护整个服的充值环境。余生的工作做的十分优秀，他刚进公司首月的第二次开服，便在十天内达成了30万充值的业绩要求，业内的术语就是“成服”。

后续的两个月，他入驻的每个服务器都达成了目标。因为一般成服后，作为排行榜上的人民币大佬不能轻易的消失，总得找个正儿八经的借口慢慢撤服，否则玩家觉得游戏有托儿的存在太明显了，会表示严重抗议甚至产生连锁反应，导致大量玩家流失。

所以余生同时兼顾着几个服务器的账号（一个服一般有两三个号），扮演着多个不同的角色，甚至还完成了二段、三段的业绩目标。

但今天，余生显然不是来上班的。

他走进公司的gs部门会议室，会议室不大，摆了七八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盆绿萝和两杯白开水，其中一杯白开水面前坐着一名俊目敏锐的男子，在余生进门后，他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哥，抱歉抱歉，久等了。”余生看了一眼手表，还差一分钟到约定时间。

那名男子是余生的直属领导张泉，只见他开口道：“没事，我也是刚刚在这开完小会。

“说说看，你做得好好的怎么会想离职呢？”

余生沉吟片刻，说道：“主要是我老家那边有点事，想让我回去……”

“回老家？回老家你准备做什么？”张泉不解道，“老家有什么工作能给你高工资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债务该怎么办。”

余生儿时那场大病后，便成了一个病猫子，站马路边稍微大点风都能吹感冒。而在这个单挂号就要几十块的都市里生存，看病买药便成了余生每个月最大的支出。

为了赚多点钱，只能谎称在外欠了债务，以求领导给多一些加班。他哪敢说自己体弱多病，没有哪个公司是善财童子开的。倘若说了，唯一的结果就是得到加班和工作两张黄牌，然后红牌出场。

张泉是个好领导，听了余生的“欠债”诉求后，时常安排一些像法定节假日等有多倍工资的加班时间给他。

“你进公司的时候，我给智慧招聘网花了3000元签了你。

“三十多个面试者都没通过，你试用了3天就正式入职，并且在第二个服就完成了指标……”张泉边说边用食指敲着桌子，“虽然你有时候，挺犯二的，每次拉人充值时都要旁敲侧击的打听别人的家庭背景，遇到家境一般却沉迷于游戏的还不带人家玩。”

“这不是张哥你教我的么？”余生笑着说道，“你说你以前发现盟里的二当家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还偷家里人血汗钱充值，你不仅通知了他父母，还不顾公司处分给他退了全部钱，一分不少。”

“你小子乱七八糟的学习能力很强啊。”张泉笑道，随即脸色一正，“什么都别说了，下个月我准备向刘总推荐你为新的小组组长。你好好考虑一下。”说完便离开了会议室，剩下余生拿着一份医院报告在那里苦笑。

三个月前，余生感觉胸口发闷，去了人民医院抽血做血常规、肝肾功能等检查。原以为只是简单的上火了，哪知报告结果一出来，心力和肾功能衰竭，并且暂时查不出原因。

“我们的建议是留院观察。余先生，您的病情非常特殊，我们做了荧光透视、心脏彩超除了衰竭，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异常，目前来看并不是很乐观，甚至有恶化的可能……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为您办理转院手续，南方医大第一军院是我们的合作单位。”

几经周转后，类似的话不知道听了几遍，余生便放弃了。

生死有命，人有可违和有不可违。

于是余生找到这份可以角色扮演的工作，每个服他都扮演了不同的人设，想象着不同的人生。

“可惜时不待我啊。剩下的人生我好好演我自己吧。”余生站在芒果大厦下，抬头望了一眼，大厦耸入云霄，里面有无数的人热火朝天的忙个不停。

……

“11块。支付宝还是微信？”大厦一楼角落的7-11便利店内，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板面无表情地问道，语气中还带着老婆跟人跑了那种不耐烦，哪怕面前买单的是一位淡妆貌美的高挑女子。

余生拿着一瓶百事可乐和一包乐事薯片，排在后面。平时这些高热量不健康的食品，余生较少吃，现在终于可以放纵一下自己了。

他看了一眼瓶子上的营养成分表，又看了下收银台，光滑的金属片好像倒映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余生回过头去，有个戴着太阳帽、胡茬没刮干净的青年塞了一个面包到怀里，往门口溜了。

余生抬高声量，伸手示意，“！老板……”

“干哈呢干哈呢！老什么板！排你的队去，别想着插队！”中年老板一脸不耐烦，他发现余生还想说话，这脾气更上劲了，“哎我说，你瞅啥呢！”

余生不说话了。“得，我多管闲事了。”

你遭报应活该！

十五分钟后，公交站台。

虽然是阴天，但四月的深市已然有些闷热。即便深市的公交站台都有镀锌顶棚，但热浪是从公路上吹过来的，那位坐在站台椅子上、抱着幼儿的妇女深有体会，她的额头和脖颈不断冒着细汗。

“这该死的天气，让人莫名的焦虑……”余生摇了下罐装薯片，把剩余的一些零碎倒在手上，一口吃掉，又擦了擦汗。

忽然，不远处有些喧哗，隐隐约约好像传来仓促粗大的声音。

“站住！别跑！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余生纳闷。待他定睛一看，戴着太阳帽的青年抱着几瓶饮料和方便面，朝着余生这个方向狂跑，后面紧追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边提裤子边喊。

“哟呵，这不是刚刚那个暴躁老板吗？”余生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