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妃敲击木鱼的手一停，睁开双眼，慢慢站了起来。拖着一身的僧衣，缓缓走近文胤祥。

行了一个佛礼，这才开口道："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施主不必执着过去，贫尼已经放下当年事，是施主心中的执念一直不曾离去而已。"

文胤祥握着杯子的手一抖，道："嫣儿，你若是真的不怪哥哥了，真的放下当年的事情了。为什么还会呆在这个佛堂中？"

云王妃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轻轻的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才继续道："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八苦，我已然尝尽了七苦。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云王妃的眼神暮然变得悠远。

曾经往事重重皆入心底。

当年相爱之人，被生生别离。

怨恨这痛苦的人生为何如此长久。

想要的东西，终究是求而不得。

执念成狂，是疯是魔，都放不下。

这些年，她老了，也病过。

生老病死，已过去了三样，如今，她也不过是在这里苟延残喘而已。守着眼前的佛堂，这一柸净土，无缘无恨的过完下半生。

文胤祥听了，苦笑了两声，自嘲道："所以，你终究还是恨我的。年轻的时候，犯了太多的错误，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我放弃了自己的妹妹。亲手毁了你的幸福。你恨我也是应当的。"

云王妃却是淡然一笑："施主。任你百般评说，贫尼如今也是帮不了你的。这同情牌，便不必打了。"

文胤祥那苦笑的嘴角一僵。眸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狠狠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当朝左相的威仪。

他果决而狠戾的眼神射向云王妃，"嫣儿，你说，若是云景兮和云青天知道，你才是他们的亲生娘亲，他们会如何？"

云王妃垂下眸子，仍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那桌下微微颤抖的手却显示出了她的紧张。

"施主错了，他们的娘亲，早在他们舅舅将她下了药送入了无数男人的床上之时，就已经死了。哪里来的什么亲生娘亲。"

文胤祥却像是不曾听到一般，继续说道："我可怜的两个侄儿啊，本是嫡出的千金之躯，却过了十来年的苦日子，青儿更是险些身死。身为他们的亲娘，却一直袖手旁观，任由一个肮脏的低贱庶女霸占了嫡女的位置。你说，青儿会怎么想呢？"

云王妃的眸光中陡然射出一道寒光，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道："是啊，顺便也告诉整个西凉的人们，他们心目中那个两袖清风，沉稳有才华的左相，当年是如何靠自己妹妹的身体，成为手握大权的一方政要！"

文胤祥似根本不在乎云王妃的这般尖锐话语。反而一脸喜色的道："嫣儿，我就知道你忘不掉从前的事情，你还在怨恨，你还在执着。哥哥如今知错了，哥哥帮你报仇好不好？你只要听哥哥的，哥哥这次一定会杀了他们的。杀了他们，你就干净了。"

云王妃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她整个脑海中都充斥着文胤祥的声音。

报仇，报仇，报仇，杀了他们，就干净了！

杀了他们，就干净了！

云王妃突然捂住自己的头，可是，杀谁？杀谁？她根本不知道哪些人碰过自己！

她像是一个货物，被幽禁在暗无天日的房内，每一个与他达成交易的人，都可以随意上她的床！

她根本记不住那些人的脸！她根本不知道有哪些人碰过自己！

啊！啊！啊！

云王妃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

文胤祥嘴角含笑的看着疯癫的云王妃，眸底是阴森森的冷意和得逞的笑意。

"文皛嫣，愤怒吧。怨恨吧。你的仇恨，会是我颠覆西凉的一把利剑！宁叫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既然教主舍弃了我，西凉舍弃了我，同僚舍弃了我。那么，我便颠覆了西凉的盛世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