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同知见他们两位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得知,就在贵州的粮船停靠当晚,我盐司衙役在运河中追捕私盐贩子,其中一条船上的私盐贩子情急之下,竟把三包私盐偷偷转移到你们的粮船去了,等早晨我们的衙役们去检查时,就发生这件不愉快的事。这件事纯属误会,纯属误会!”
听闻此言,梁文惠高兴的说道:“既然是误会,我们的人可以放出来了?粮船也可以走了?”
岳同知打着保票说道:“当然要放人放船了,不过还有一些程序上的事情要走完,让他们再忍耐两天,最多一两日,就可以放人了。”
之后,岳同知又故作亲热的与他们两人说了半天,才告辞离去。
当岳炳谦回到署衙的时候,陆杰早已在他的签押房内等候。这让岳炳谦非常意外:“哦?昨天我刚让人通知你,没想到陆老板这么快就来了。陆老板来得太及时了。”
“岳大人找过我?我前天从扬州出发的,并没有得到你的通知。大人找我有事?”陆杰有些吃惊的问。
岳炳谦那张肥脸上一脸的郁闷之色,道:“是啊,事情恐怕有变,我正想找你商量呢。苏御史昨天送来文书,督促我快速审理莒州粮船一案,字里行间透着怀疑与不满。我已经知会淮安府衙让他们不日便放人放船。莒州那边的人不可轻视,他们竟然知道八年前的那件案子!我想是上边有人想重翻此案,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生枝节为妙。”
“哈哈哈,岳大人多虑了!”陆杰大笑,然后从袖上拿下一封书信递给岳炳谦,说道:“岳大人不用担心,请先看看这封书信,这是北京那边刚传来的消息。”
岳炳谦打开书信看后,脸上当即露出欣喜兴奋之色,酒糟鼻头又红了。一边合上信纸一边问:“这么说苏建耕马上就要离职回京了?”
“对,只要他滚蛋了,咱们还怕什么?盐务这一块不还是大人说了算?”陆杰得意的答道。
岳炳谦摇摇头说道:“陆老板还是小心为妙,苏建耕走了,朝廷还会马上派新的御史来接任,事情还是有所掣肘。”
陆杰呵呵笑道:“岳大人,您是太小心了。估计苏御史现在也已经得到马上解职回京的消息了,在这个时候他断然不会再为难盐司衙门的。新旧御史一来一去两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只要莒州粮船一案拖上两个月,莒州就可能再次出现粮荒,那么工地作坊没有粮食必然会出乱子。到时候那些投标买地各路商家风闻此事后,必定找两家退地要银子。到那时周家、何家就撑不下去。大人现在什么都不做,只需要拖着就行。”
“那现在苏建耕的督促该如何应付?”
“还是拖着,此案复杂,审上个个把月也是正常的嘛!”陆杰给出主意道。顿了一下,怕岳炳谦动摇又说道:“大人只要帮我出了这口气,事成之后我再多奉上这个数。”
说着伸出五个指头翻了一番。
岳炳谦看着他五个张开的手指,心道我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才给这么一点?于是冷冷地问道:“五万?”
陆杰听出他的冷淡,马上说道:“不,十万!”
岳炳谦听说是十万两银子,一下子满意了。心里盘算道,有这十万两,我就可以在南京买座大宅院,然后把秦淮河上的诗雅姑娘赎出来。到那时可就真是名符其实的金屋藏娇了,诗雅那小浪蹄子,那功夫真是了得!
不过他仍然对何志远他们两人有些不放心,是以又说道:“陆老板,你不怕八年前那个案被重新翻出来,那可是你我两人的死穴!”
“怕什么!那可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御案!想翻案有那么容易吗?如今圣上春秋鼎盛,等三十年五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谁还能记得这件事?”陆杰满不在乎的说。
岳炳谦仔细想想,觉得陆杰说得也有道理,当时那个案子是皇上亲自下旨查办的,谁要是敢翻案,那不是打皇上的脸吗?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是以,他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思索片刻,然后才叫过一位衙役吩咐道:“你马上去淮安府衙知会一声司刑大人,莒州粮船一案延后审理,何时审理另作能知。”
那衙役为难地说道:“大人,昨天刚知会他们加急审理,今天又改变,总要有个理由啊。”
岳同知看着面前衙役的为难相,不由怒火中烧,怒道:“理由,理由!你的脑子是干什么的?不会自己想啊!快去!”
那名衙役被一顿训斥后,委屈的退了出来。心里边骂着岳炳谦一边嘟囔道:“自己想,又是自己想!我要是能想出来,我就是同知了。啊呸,衙门里谁还不知道你的那些烂事!等着瞧吧,早晚有遭报应的一天!”
自从岳炳谦来客栈表演了这么一出以后,何志远与梁文惠天天去淮安府衙探听案子的进展情况,第一天他们答复说马上就开始审理,明天就可以结案放人。
第二天,他们一行四人高兴地去府衙接人时,他们又答复说还有些情况需要再核实,再等两天。
第三天,他们再去打听核实情况,他们又支支吾吾地说情况有变化,让他们再等些时日。
至此,何志远感觉到情况不对了。梁文惠气愤地说道:“不会是淮安府这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我们就差淮安府衙这几尊神没有拜了。”
何志远思忖一会说道:“不会,盐司的案子,地方衙门还不敢从中作梗,这事还要再打听一下上次那位典吏。”
是以,当晚再次请那位典吏去酒楼吃酒,有上次的事情打底,再奉上一锭银子,那典吏才开口说道:“你们这事蹊跷得很呐,本来前些时日盐司知会我们加紧审理,连审理的结果都告诉我们了。让我们判个查无实据,放人了事。本来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都是在公门中做事,我们
地方衙门也不想让你们太难看不是?”
“可这事情怪就怪在这里,第二天,盐司衙门又来人传信说此案不用急着审理了,什么时候审理再提前告知。为他什么原因,那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是这是同知大人的吩咐。搞得我们也很被动,我们司刑大人也很郁闷,但这样的大主顾我们又得罪不得,只好就这么拖着了。”
那典吏哧溜一声喝了一口小酒,夹上两筷子菜,又低声说道:“你们这事啊,还是出在盐司那边。我知道你们有神通,这两天私底下做了不少工作。但这次是哪尊大神出来作梗,我知不知道了。我也不能瞎打听,你们再好好想想,是哪个庙门没有拜到。”
“多谢大哥的指点,您地头熟,再帮我想想,这案子除了盐司衙门和扬州盐督院能管辖外,还有哪里管这案子?”何志远拿起酒壶给那典吏倒满酒杯,然后问道。
那典吏思索片刻,摇头说道:“实在想不起来,除了这两家还有谁能管这事,涉及到盐案都是朝廷要案,地方上根本不能插手,也没有人敢插手。”
何志远觉得从那典吏嘴里再问不有用的消息,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八年前有一盐城县有一桩盐案也与现在的案子差不多,不知大哥是否知道这事?”
那典吏端起酒杯一昂头,滋溜一声整杯酒下肚,然后警惕的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说道:“你们打听这事干么?”
何志远马上给倒上满酒,梁文惠也殷勤的给他夹菜。
放下酒壶,何志远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前些天去盐司淮安分司拜见岳同知,在门房里等候的时候听人说起这事,我们也是好奇,今天就随便问问大哥。”
“这事啊,整个淮安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们随便找个人就能打听到。”那典吏敷衍道。
何志远看他心怀警惕,便端起酒杯道:“大哥,咱先不谈这事,继续喝酒,我敬你一杯。”
满饮一杯过后,梁文惠也领会了何志远的意思,也马上给他敬酒:“大哥好酒量,喝了何公子敬的酒,小弟这一杯也一定要干了。”
于是两人轮番敬酒,不知不觉间,那典吏就喝了七八杯酒。 渐渐的脸色发红,已有了七分的醉意,在酒精的麻痹下警惕心下降,话也就多了起来。
何志远看火候差不多了,又说道:“大哥,您是公门中人,又在刑房做事。对于那件案子一定知道的比普通人多,您也不妨说来听听,也满足我们的好奇心。”
那典吏又昂脖喝了一杯酒,有些醉眼朦胧地说道:“你们想听?”
何志远连忙答道:“当然想听,长夜漫漫,无从消遣,说个陈年旧事当作消遣好下酒不是?”
那典吏吃了一口菜,瞅着何志远与梁文惠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老哥哥今天就给......给你们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