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远离开州衙后,马上乘马车回到何家镇,这件事同样也事关周家,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周家。但周绪海去了外在,不在何家镇,所以他就直接说与周拂柳知道。
周拂柳听完他的讲述后,思考一会说道:“此事我马上写信告知在京城的哥哥知道,让他帮忙在朝廷打探消息。你们去淮安后,也多方打听,掌握的消息越多越全,就对我们越有利。盐司衙门没有审决权和关押权,庄同知他们必定关在淮安府的监狱内,你们重点打听淮安刑房的胥吏们。盐司、淮安府人员众多,关系也错综复杂,不可能铁板一块,只要多使银子,必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之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直到很晚,何志远才从周家离去。临走时,何志远的心里还在龌龊的想,要是他那个便宜丈母娘也不在家的话,说不定今晚就可能留在周家,与拂柳小姐姐......
次日一早,梁文惠带着书信来到何家镇与何志远他们会合。然后四人四骑沿着官道向南直奔淮安而去。
一路无话,三天后他们一行四人到了淮安府城。
四个人首先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后,然后就兵分两路,何志远与梁文惠去监狱看望庄文宣与季九德。马五与徐得田扮作普通路人,到盐司衙门淮安分司在各路口设的关卡处观察,看看能否发现陆家与盐司衙门之间的猫腻。
正如周拂柳所说的,盐司衙门没有自己的监狱,所以他们都将犯人关押在淮安府府衙的大牢中。
好在梁文惠是在衙门里混的,虽说第一次来淮安府衙,还是轻轻松松的找到庙门,拜对了神。见到淮安府衙的牢头,梁文惠与牢头一番看似亲热,实为虚情假意的攀谈,更重要的是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牢头就很痛快的答应带他去探监。
何志远与梁文惠在牢头的带领下,来到暗无天日,臭气熏天的大牢中,牢头打开一扇栅门对里面说道:“贩私盐的,有人来看你们了!”
于是何志远与梁文惠便看到牢里的地上或坐或躺在草堆上的众人,正是庄文宣、季九德,还有户房的几个书办、吏员。几个人听到声音,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见是梁文惠与何志完。全都惊喜交加,尤其是庄文宣,一把拉住何志远的双手,像看到救星一样,泣声说道:“贤侄啊,可把你们盼来了......”
梁文惠打开带来的两个食盒说道:“这段时间让大家受委屈了,先吃点东西祭一下五脏庙吧。”
不用他说,众人看着食盒中的烧鸡、烤鸭、肘子、熏肉、烧鱼、羊腿等大荤,早就口水直流了。于是便一拥而上,也不管手脏不脏,便你撕我拽,大嚼大咽起来。
何志远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慢点吃,这段时间我们天天来送。”
本来是想说一句安慰话,却让众人立即噎住。庄文宣嘴里含着一条鸡腿,眼巴巴的问:
“这么说这段时间我们还要继续坐牢?”
“不会的,梁大人非常重视这件事。”梁文惠赶紧安慰道:“我这次来带着梁大人写给南京户部侍郎林大人信,请林大人从中斡旋,相信盐司衙门会卖个面子给林大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庄文宣放心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接着又说:“这一次肯定是盐司衙门的人栽赃陷害。”
说完低头看向食盒,见到食盒中只剩下了两个鸡鸭的屁股,不由怒道:“你们这帮家伙,我又不是兔爷儿,你们给我留这么多屁股干吗!”
风卷残云,满满两食盒肉食,转眼之间便进了众人肚子,一个个满足的靠在草堆上。这时候庄文宣才想起自己是州衙同知,也算有身份的人,却也像个饿鬼投胎似的与他们抢吃的,不禁羞郝道:“牢饭实在太难吃了,我整天梦见大肘子......”
何志远理解的笑笑,问道:“你刚才说是盐司衙门的人栽赃陷害,可有凭据?”
“哪有什么凭据,我是猜测的。”庄文宣说道:“这一次来江南买粮,拿着周老板的书信,找到江南的这些粮商。他们都很热情,不但帮我们买到了粮食,还帮忙联系民夫装船搬运。然后又找当地府衙帮着办里了粮食转运手续。”
“所以这一路上走得非常顺利,倒也碰到几次盐司衙门的人检查,不过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在淮安码头停靠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们就来检查,不一会就查出三包粗盐。”
庄文宣一脸见鬼一样的表情说道:“然后他们就凭这几包粗盐,说我们贩卖私盐,扣船拿人,就把我们抓进牢里来了。”
“这么说来,你认为是在淮安码头上有人在船上做了手脚?”何志远问道。
季九德也凑过来说道:“一定是这样,从扬州到淮安三百多里的水路,盐司衙门的人检查过多次,都没有查出问题,唯独在淮安码头停了一晚就出问题了?而且那三包粗盐都是在粮食袋的显眼处发现的。真要是夹带私盐,能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等着他们来查?其他的关卡的官兵就眼瞎了,让我们轻松过关?”
“那会不会是手底下的人夹带的呢?”梁文惠问。
“这更不可能,手底下的人要是夹带,能只夹带三包粗盐?再者说,莒州离胶莱盐场很近,我们那边的私盐价格并不高,谁会为了几两银子的利润,冒砍头的风险?”季九德一脸委屈地回答道。
何志远皱了皱眉头问道:“过堂了吗?”
“没有,这事蹊跷就在这里,那帮人我把们抓进大牢,这都五六天了,不闻不问,仿佛没这回事一般。”庄文宣疑惑地说道。
何志远轻声问庄文宣:“你觉得像不像讹诈?”
“不像,要是论诈的话,他们早就找人捎话过来。让我们破财消灾了。”庄文宣讨论起案情,就恢复了平时的理性和缜密,他接着说道
:“我觉得这更像诬陷,这案子拖着不审,像是故意扣我们的粮船和人。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像是......”然后庄文宣附到何志远的耳边小声说道:“像是针对梁大人,他们好像是为了把他扳倒。”
何志远也小声说道:“我和梁大人也是这么猜测的。你还记得扬州陆少文在莒州周记百货门前怒砸镜子的事吗?”
庄文宣当即大悟道:“噢......我明白了,原来根子在这里!”同时他心里一阵哀鸣,梁大人得罪了这种大盐商,他却倒霉当了替罪羊。
接着他又问何志远:“梁大人决定怎样应对陆家?”
“我这次来就是想办法找出陆家与盐司衙门的把柄,来个围魏救赵,我不相信到时他们还会不松口。”何志远说道。
“嗯,这也是一个办法。”庄文宣说道,然后他又对何志远说:“我判断他们针对梁大人是有依据的,当时一个千户在抓捕我们的时候说过盐司衙门准备参梁大人。”
“这事我们想到了,说不定参梁大人的奏折已经到京城了。”何志远说道。
庄文宣像一个侦探一起神秘的说道:“如果这事捅到皇上那儿,反而还有解......”
何志远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世叔此话何意?”
“最近皇上刚下旨对梁大人褒奖一番,现在却出了这么和档子事,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内阁能不派人彻查此案?要是真查起来,盐司衙门与盐商之间的这些烂事能经得起查?他们必定会想办法息事宁人,到那时他们恨不得我们赶快开船走人。”
“世叔分析得有道理。我这边也抓紧找证据,再给他们添一火。”
说完后,何志远又对众人说道:“大家安心呆在这里,过几天我们想办法把你捞出来。”
众人缓缓点头,心里面却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因为刚才何志远与庄文宣他们的谈话,尽管声音低,但他们也都能听个大概。知道这是有人暗中捣鬼,而且能影响到两淮盐运司的,一定是非富即贵,像梁文盛这种举人出身的六品小官,和人家那种三品大员斗,岂不是蚍蜉撼树?
分别时,庄文宣又问:“对了,州衙内情况怎么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事情当天就在衙门中传开了,估计现在州内各位乡绅、豪门、大户也都知道了。”梁文惠说完这句后,怕他们再担心,又接着自信地说道:“不过还好,梁大人还能镇得住,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还不敢有过分的举动。”
众人也都附和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们相信有梁大人在家做镇,那些心怀不轨之徒还不敢有所动作。”
“是啊,这真是我们的福气,也是全州百姓的福气啊!”
何志远不禁大翻白眼,我草!这帮子马屁精坐牢也不忘拍马屁,老子呢?老子就这样被你们华丽的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