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慕容长林预计的一样，两天后的黎明，大队的狄人大军终于出现在了代郡守军的视线里，数十万大军绵延的营帐将代郡的四面八方团团围住。

与柴郡不同的是，向东的官道在代郡南城墙外穿过，狄人大军完全可以无视代郡城头的守军向东挺进。不过乌涂儿和图坤都似乎是想要报前锋营被痛歼的一箭之仇，一上来就集结重兵四面攻城，大有一副不拿下代郡誓不罢休的意思。

代郡原有的五千人马，经历了与狄人前锋营一战后损失了近七百人，不过城中挑选的青壮，除了其中约千人被编入了弓箭营外，其余的四千多人被慕容长林分派到四门，协助手下的士兵们守城。弓箭营也被分成四队，作为远程防御力量使用。

慕容长林亲自镇守西门，偏将长书领五百士兵和一千壮丁守东门，偏将平安领五百士兵和一千壮丁守北门，副将胡有成守南门，偏将康城和大山则领着剩下的人手协助谭鹏维持城里的治安的同时随时准备增援。

“将军！狄人上来了！”一名亲兵跑进城楼报告，西门外三百米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正推着狄人连夜赶制的云梯车缓缓的向城墙靠近，从其他方向也传来守军示警的号角声，看来狄人同时展开了四面的攻击。从来可以见过这种架势的壮丁们首先躁动起来，不安的气氛迅速的传播开来，这些几天前还是普通百姓的人如今即将面对残酷的杀戮，难怪他们会有如此反应。

“让壮丁们退下城墙躲好！让士兵们准备！”随着慕容长林的命令，一群脸色死灰，手脚颤抖的的青壮们飞快的鱼贯从城头退到下面高高竖起的木板墙后面蹲下。城头上负责指挥的各级哨长纷纷抽出长刀大声的呼喊着“戒备！”“戒备！”五百多士兵纷纷蹲在城墙的女墙后，一些大胆的还从垛口探出脑袋向外张望着。

“嗖——”一长串杂乱的弓弦声响，一片铺天盖地的箭雨向城头扑来，这是狄人弓箭手们为了掩护云梯车和步兵前进对城头守军的第一轮覆盖射击。

“竖盾！”早有准备的士兵们两三人合力将身边早已准备多时的门板立起来挡在身前。为了这个，慕容长林下令几乎拆光了城里的所有门板分运到四面的城墙上，就是为了弥补手头上盾牌的短缺，此刻刚好派上了用场，一时间，整个西城墙上树起了一道高低不同的巨大木盾。

“嘟！嘟！、、、、”大多数飞来的箭枝都直接钉在门板上，只有极少数越过城头飞进城里。

“啊！——”一个傻头傻脑站在藏身的木墙边的壮丁幸运的被飞来的箭枝射翻在地，成了代郡攻防战中第一个伤员。大声的惨叫声吓得其他的壮丁纷纷抱紧脑袋往木墙后挤，尽量将身体藏起来。旁边早有几个麻利的士兵将伤者拖到一旁的角落里，几个临时召集来的医生正手忙脚乱的帮他拔出箭头，止血包扎。

“弓箭手准备！”一名带队的哨长从藏身的木墙后站起身子，大声的命令着。几十个士兵一边集合一边踢打着仍然躲在木墙后不愿起来的壮丁们，这些可都是能开弓放箭的人手。

“旗帜方向！射！”望了一眼城楼上慕容长林身边亲兵手中旗帜所指，带队的哨长将手里的小旗子一挥，百十名弓箭手放开了早已拉成满月的弓弦，百十支羽箭越过城头直扑进正向城墙逼近的推着云梯车的狄人队伍。一片惨叫声里，毫无准备的狄人前锋队伍倒下一片。

随着领队哨长手里的小旗子不断变换着射击的方向，越来越多的壮丁开始陆续加入到弓箭手的行列，坚定的聚集在大家一起，抄起了手里的长弓。而此刻城头的士兵们早已镇定的透过门板的缝隙与城外的敌人弓箭手们展开了对射，凭借着城墙的高度和门板的良好防护，他们几百个人竟然将近千的狄人弓箭手逼退了几十米。

“杀！”随着慕容长林身边一个亲兵举起手中的一面红旗，城头的守军纷纷放倒身前的门板，抱起旁边事先堆放好的石块等向城下正沿着十几架云梯向上攀爬的狄人砸去，另外一些距离较远的士兵则不断抽冷子用弓箭招呼着后续的狄人。

“让开！”两名身高体壮的守军士兵合力端起一大锅烧得滚烫的开水从城头淋了下去。

“啊——！”十几个正顺着云梯往上爬的狄人顿时被淋得皮开肉绽，纷纷从云梯上摔落下去，又砸翻了下面一片的同伴。

“弓箭手上前！”负责指挥的狄人头人大声的催促着不断后撤的弓箭手顶着不断飞来的箭枝再次向城头覆盖射击，不少正忙着对付爬城的敌人的守军士兵纷纷中箭倒下，几个刚刚用手里石头砸翻下面的敌人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欢呼便一头从城墙上栽了下去，刚才被打得有些晕头转向的狄人前锋顿时感到压力减轻了不少。

“弓箭手向前！”一见自己的弟兄们吃了亏，带队的哨长大声的命令手下的弓箭手向前移动了三十米，对准狄人弓箭飞来的方向展开了反压制。

随着大批狄人前锋攻城士兵到达城下和城里弓箭手的反击，狄人弓箭手不得不重新后撤，双方再次在不足三百米的城墙上展开了新一轮的撕杀，不过随着慕容长林将两百壮丁投入战斗，守军迅速的占据了主动。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头、木头、沸水等凡是一切能杀伤狄人的东西都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仰攻的狄人头顶上，不断有人从云梯上摔落，又不断有人登上云梯继续向上攀登。

“哗——”一盆盆油脂被守军泼向城下，所有靠近城墙的狄人都感到大事不妙，果然，随后飞出的是一支支燃烧的火把，城下身上沾满了油脂的众多狄人顿时成了一个个燃烧的火球，许多身上只沾了少量油脂的狄人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向后退却，但是他们跑动时产生的风却助长了火势，他们就象流动的火种将身旁的一切都点燃了。

许多正准备后续攻城的狄人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满脸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一片跳动的火焰，惨烈的呼嚎声让所有的人都心生胆怯，没有人再愿意前进半步。领军的狄人头人眼看着冲天大火中不断倒下的部属和正在逐渐化为灰烬的十几架云梯车，无奈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凄厉的牛角号中，一面是连滚带爬丢下一地死伤退却的狄人，一面是欢声雷动庆祝胜利的守军，只有城墙下仍在无声的燃烧的一切还在继续。

一边派人救助伤员，尽快补充守城器材，慕容长林迅速派人到其他几门查探情况统计伤亡。刚才那惨烈的一幕他在城楼上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也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激烈的战斗将一直延续下去，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那些现在看上去还有些怯懦的壮丁们再经历几次这样的战斗很快就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士兵，这要比平常十倍的训练还要有效和快捷，也多少增添了他坚守的决心。

“报告将军！刚才狄人四面攻城，现在都已经退却了、、、、”听了亲兵的禀报，慕容长林心里是喜忧参半。高达三百多人的损失让他很难受，那可是三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啊，其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的青壮，都是些多好的小伙子啊。

损失最小的是副将胡有成驻守的南城，看来为了封锁城下的官道调拨给他的五台投石机应该是发挥了作用。不过慕容长林想不到的是南城也是杀伤敌人最严重的地方。

胡有成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的，却是他手下最善于动脑子的将领，尽管单论武勇可能还不一定比得上大山他们。他原本也是老慕容身边的亲兵，当年慕容长林受命驻守代郡时，独具绛眼的老慕容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他派了这么一个副手。十余年下来，胡有成凭借着自己的足智多谋的确帮慕容长林解决了不少的难题。

乌涂儿似乎更加的看重南城，一上来就派出了一万人推着二十几台云梯车进攻南门，他的打算是至少要打得南门的守军抬不起头。其实他本身对代郡的兴趣并不大，而图坤的心早就飞到了上郡城外。可是刚刚在南城外看到的一切让乌涂儿、图坤以及在场的所有狄人头人们痛心疾首。

南城攻防战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一大早就竖起木板墙防护的守军在胡有成的指挥下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头。看着二十几台云梯车顺利的靠近城墙而守军依旧没有反应，一旁观战的乌涂儿和图坤同时感到了一丝不安。

当第一批赤裸着上身的狄人勇士们开始嗷嗷叫着往上爬的时候，几十个瓦罐从天而降落入了攻城队伍的后队当中，落地便四散飞溅的油脂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这些乱哄哄正闷头向前冲的狄人太多的注意，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瓦罐砸向地面，流淌出来的油脂将地面的泥土弄得泥泞不堪时，一片密集的火箭让所有人明白了守军的歹毒。腾空而起的巨大火墙几乎就在一瞬间便将进攻的一万狄人勇士们围困在城墙下五十米一片狭小的地域里。

刚刚才踩着泥泞冲上去的后队人马大多数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不少的油脂，一些身上着火的狄人嚎叫着在自己人的队伍里盲目的穿行着，别的暂时还没有着火的狄人相互躲避着，局面一下子陷入了混乱，这个时候谁还会有心思攻城呢。

直到此时，一直隐忍不发的守军终于是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放倒的木板墙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他们随心所欲的不断用箭枝收割着城下陷入恐慌的敌人的生命，后路被完全断绝的这一万狄人没有坚持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全数成为了城墙下一地的死尸，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受伤未死的躲在同伴的尸体底下哀号着。

被面前火墙阻断无法救援的其他人只能惊恐的透过眼前这道近两百米长，一人多高的火焰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同胞被守军一一射杀在自己面前而无可奈何。

原来胡有成从一开始就制订了这一套完整的火攻计划，除了集中了五台投石机外，他还让部下收集了大大小小数百个瓦罐全部装满了油脂，就是想利用狄人的冒进狠狠教训一下对手。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仅仅以几个人的伤亡就全歼了狄人第一拨进攻的整整一万人，这也极大的震慑了当面之敌，一直到最后战争结束，狄人虽然冒着守军的弓箭不断来往于东西两面，却再也没有派人进入投石机的射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