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涂儿坐在自己金碧辉煌的汗王金帐的虎皮墩子上，正端起纯金打制的酒杯喝着手下从刚刚离去的商队用马匹换来的好酒，四周围坐的都是他多年的部下和新近崛起的部落头领，金帐中间的地上跪着一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家伙。

“大家来干了这一杯！”乌涂儿举起了手中的金杯，四下的头人们立刻大声的回应着，显得相当的融洽。狄人世代都是些游牧部落组成，大多是些豪放的汉子。尽管他们都不事农耕，但是他们放牧的牛羊和骏马完全可以从外面交换来足够的粮食填饱他们的肚子，何况还有他们青睐的鲜美的牛羊肉和大量的奶品。只要不遇见天灾，他们根本不用担心生存的问题，墨原上黑色肥沃的土地到处都生长着能喂饱牛羊的繁茂的水草。

“大家说说这个人该怎么处置？”乌涂儿一句话顿时让喧嚣的金帐安静了下来，众多的头人没有一个再敢吭声的，纷纷低下自己平日里高昂的头颅，生怕汗王会点到自己的名字。这个态可不是这么轻易好表的，这些头人虽然粗旷豪爽但是绝对不傻。试想一下，能够成为一个个部族的头领，他们的智商不会低到哪里去，那些有勇无谋的家伙大多成了黑土地下面的肥料。毕竟这个人的身份特殊，别看他现在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金帐里，可是从前汗王对他可是几乎言听计从的，他可是汗王最为疼爱的儿子土耐儿，如果不是他叛乱失败，此刻说不定正与大家一起畅饮着美酒呢。

“父汗！你一定要替惨死的大哥和重伤的图图讨回一个公道啊！”旁边一个四十岁左右，只在脑后留了一排辫子的中年人扑倒在乌涂儿脚边，大声的哭喊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看着四十多岁还如同小孩一般哭泣的儿子，乌涂儿突然赶到一阵心酸，他这一辈子女人无数，却仅仅成年了四个儿子。大儿子土库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除了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外一无是处；二儿子图图性格懦弱也不是接掌汗位的理想人选；眼前这个三儿子阿恰虽然老成持重，但是过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其实他最中意的就是跪在前面的土耐儿，他年纪最小，却最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做事果断，心狠手辣，而且很得一些部落头人的支持。不过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昨天，就是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然想利用负责金帐守卫的机会发动叛乱，不但一举屠杀了土库和他的一千多护卫，还趁机偷袭了图图的营地，将他砍成重伤。阿恰一看形势不妙立刻躲进了白狼族图坤的营地才保住一条性命。就是自己，如果不是身边的金狼卫拼死抵抗，最后手下忠心的头人们领着大军包围了土耐儿的手下，只怕今天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就要换成土耐儿了。

“坐回你自己的座位去！拿出一点继承人的担当。”乌涂儿打断了阿恰的继续装腔作势，原本他的打算是再过几年就正式扶土耐儿上位，想不到这家伙这么没有耐性，竟然干出这样悖逆的事情来。乌涂儿如今只能考虑将汗王的位子交给阿恰了，虽然这个家伙并不见得会比土耐儿好多少。

“难道伟大的狼神的子孙就能够允许这样明目张胆的反叛吗？”乌涂儿见没有人说话，心中很是气恼，但是他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激烈，这些头人们虽然依附在他的身边，奉他为草原的共主，可是谁又私下里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说不定土耐儿的反叛还得到过他们中的某些人的默许或者是暗中支持呢。

此言一出，众多头人们知道，今天看来是不表明态度是过不了这一关的了，纷纷大声的谴责起土耐儿的卑鄙行经，金帐一时人声鼎沸，人人一副恨不得吃一口土耐儿的肉才解恨的架势。不过很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着一个头人说起那些从土耐儿亲兵身上扒下来的铁甲和他们使用的精良武器，几乎所有人都将话题转移到探究土耐儿背后的主使上面来了。

墨原虽然水草丰富，适合放牧，但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狄人都没有找到能够打造兵器的铁矿。自从百年前被武圣皇帝的大军击败后，唯一两个向墨原输入铁器的关口都被大燕的重兵把守，贩运少量的用于生活的铁器还必须得到驻军的官长许可。而近二十多年来，守卫这两个关口的都是慕容家族的子弟，对于这个方面异常的严苛。虽然各部族还是能通过一些不法商贩得到少量的铁器，但是对于狄人日益增长的人口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如今的狄人各部中除了汗王的金狼卫全部是使用的铁制武器外，其他各个部族几乎除了族长的少量亲兵外全部都是使用的铁头木柄的武器，有些甚至就是使用的木棒。狄人中许多人使用的钉满铁钉的狼牙棒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力大勇猛，也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那么多的铁来制造兵器，而狄人最擅长使用的弓箭也有绝大多数是骨制的箭头。

与大燕士兵少量配置的铁甲不同，许多的狄人部落头人，终其一生也难以披上一件合适的铁甲。而这次光是从土耐儿的手下身上扒下来的铁甲就有一千多副，又怎能不让这些头人们眼红呢。

“尊敬的汗王！任凭您怎么处置，我们白狼族的勇士都会听从您的安排。”图坤摇晃着光秃秃的脑袋大声的回答着，一条粗大的辫子在他脑后甩来甩去。这次最后围困土耐儿的手下和庇护阿恰都有他白狼族的参与，反正已经将土耐儿得罪死了，再向乌涂儿表示一下忠心也不为过。

“不过我认为土耐儿会发动这次的叛乱一定跟燕人脱不了干系。”图坤似乎在提醒乌涂儿避重就轻，“我仔细查看过那些盔甲，应该都是燕军的制式装备。转移这么多的武器和装备，一般的燕国官员是绝对办不到的。其中的隐情还望汗王彻查。”

“土耐儿，说吧，你背后是谁在支持你。说出来对大家都好。”乌涂儿沉思了片刻，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儿子，“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会考虑派人将你送回土库土城羁押。”

乌涂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足够让金帐里所有的头人们都听到。刚才还热闹非常的金帐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跪在中间的土耐儿，一些事先曾经与他达成某种协议的头人们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土耐儿一直在盘算着自己一向残暴的父亲会用怎样的酷刑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和警告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家伙，徒然听说自己可以不用死了，心中的震惊非同寻常，只见他猛的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颅。

刚才金帐里众人的议论他全都听在耳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土耐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转动脑袋逐一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土耐儿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孩儿背后的支持者就是当今的西燕皇帝，这些武器和铠甲就是他让代郡的守将慕容长林送给孩儿的。西燕皇帝还答应孩儿，一旦我成了汗王，他将让出一个关口给我们。”既然父亲似乎还念一点点骨肉亲情，土耐儿并非那么不开窍的人，那些真正在背后支持和帮助他的头人们是绝对不能出卖的，否则一旦这些人全部被父亲或者兄长剪除，自己就算这次能留下一条性命也逃不过下次，何况这些人都是他将来翻盘的基础。

听到土耐儿这么说，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尽管没有揪出暗藏在内部的钉子，但是乌涂儿还是算达到了目的，只有阿恰还在一边追问是否还有别的部族参与其中。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众多头人们对西燕的一片讨伐声中了。

“唐纯小儿！”乌涂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年你被兄弟追杀，如果不是我支持你在这里落脚，你早就让你的兄弟们撮骨洋灰了，想不到现在你羽翼丰满了首先就拿我开刀。这么多年来，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侄儿的面上，这西燕大地早已成了我狼神子孙的放牧之地，哪里还容得下你立足。”

“尊敬的汗王，这片土地原本就是我们的，当年不过是被武圣皇帝强占了去，今天也该是我们这些狼神的子孙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了！”图坤不失时机的提出了一个意见，顿时惹得四周的头人们一片议论。

面对眼前的局势，乌涂儿陷入了沉思。如今的狄人内部，随着各个部族实力的不断增长，各种势力纷纷抬头，自己想要强力压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如何处理好内部的矛盾和纷争是现在的首要问题。一旦解决不好，今天是自己的儿子，明天就不知道是哪几个头人了。调和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展开一场战争，不但能够从战争中谋取利益，而且还可以借敌人的手消耗内部敌对势力的实力。

“好！我决定明天祭天，请求狼神的保佑！等处理好一切，我们举全族之力夺回本就属于我们的土地！”乌涂儿止住四下躁动的人们，“不过现在我决定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将土耐儿押解回土库土城羁押！永远不得踏出城池半步！昨天所有参与谋反的百户以上人等全部斩首！他们的家产和女人交给图坤处置。”狄人的军制是按照百户、千户、万户的等级排列的，乌涂儿下令斩首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也就基本剥除了土耐儿对下面部族的控制，只是让大家眼红的是图坤这一下平白多了近五万的部众，实力又进一步增强了。

看着周围众多贪婪的眼睛，乌涂儿知道必须先给大家许愿了。

“明天祭天！后天清晨出发。大军分成三路：阿恰！你率领你的部族和、、、、、为右路，直取柴郡，拿下柴郡后直接攻击石城！”

“是！多谢父汗信任！孩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阿恰想不到这个最大的馅饼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赶紧跳出来跪下。石城作为西燕的都城，经过数十年的治理，如今是这一片最繁华的地区，周围的百姓就不下二十万。一想到攻破石城后可以尽情享受那些白嫩的西燕女子和无尽的财富，阿恰简直想大笑三声。

“图坤！你带领你的部族和、、、、为左路军，随我的中路军一同攻击代郡，然后你部攻击上郡，所有的财物都由你分配。我亲自领军攻打西京，我到要会会这个所谓的军神是个什么样子。”

“我等愿为汗王攻城拔寨！建立不世基业！愿狼神保佑！”所有人跪倒在乌涂儿的面前，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火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