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啊,我这是被鬼给阴了!”一个汉子喘着粗气说。我递过茶杯:“你别急,喝口水慢慢说。”对方喝了口茶水,抹抹头上的汗,道出了整件事的原委。
“我姓郝,是个建筑工。因为平时胆子大,大家都给我起外号叫‘郝大胆’。上个月我去十几里外做建筑活儿,赶上东家贴作。(京东方言,指活干得好,东家价外赏饭。——作者注)多贪了两口,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道不好走,电瓶车线路出了毛病,全车没电!我只好推着往前走。我平时就胆大,可这次似乎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回头看看,没人!再往前走,还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再回头,还没人!就这样,快走快跟,慢走慢跟。停下来,还是看不见人。
我心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这回我走着突然松手,扔了车子,出其不意转身!看着了!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从打扮上看是个女的,长头发看不清脸。我大声问:‘你是谁!?跟着我干啥?’她说:‘您别害怕......’‘谁害怕了?我问你干啥跟着我!’我又大声说。‘实不相瞒,我是个落水之鬼!前面是净觉寺,我不敢走,我想躲在您后面混过去。’这女鬼说到。我一听:‘咳,就这呀!坐到后座上来吧,我带你过去!’原来这鬼很轻,坐上车子跟没有一样。我也没害怕,跟她聊了起来:‘你这是去哪啊?’女鬼告诉我:‘我去拿替死鬼!’我又问:‘到哪去拿啊?’女鬼:‘朱家桥。’我站住了:‘那甭去了,朱家桥离这还二十多里呢,等你到那儿,黄花菜都凉了,早让别的孤魂野鬼抢走了,哪还有你事?’那鬼笑笑说:‘不会的,哪里有要淹死的人,土地爷都有登记,我有土地爷发放的路牌,别人抢不走的!’我觉得有意思,就问:‘那这是哪里的人要淹死啊?这里除了还乡河今年发水之外,别的地方淹死人的机会可不多啊!’女鬼听我这么问又解释说:‘您不知道,那里有个高庄子。高庄子高玉柱的老婆有一天接了个电话,是她的一个网友打来的。说是恰好出差到了县城,想见一面,这高家媳妇也没多想,坐上车就去了。等见了面,那网友要领她进宾馆,她一想:这不约炮去么?急忙上了一辆三轮车跑了。不想那网友是个惯犯,专门利用这种方式敲诈。一旦约炮成功,他有个助手会拍下视频,之后便以发给对方男人为名敲诈钱财。见她没上钩,便又去百里外的唐山市区,去猎取另一个目标。这次运气不佳,被对方老公跟踪,一顿胖揍之后扭送公安。这小子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咬着牙什么也不说,公安干警从他的手机里查找最近通话信息,找到了高家媳妇的号码,从移动公司拿到机主信息,便驱车来到高庄子调查。这本不算什么事,但在农村来了警车、警察,大家都来看热闹,挤得满院子是人。高玉柱挂不住脸了,当即给了媳妇两个耳光,媳妇一气之下跑了。高玉柱又给老丈人打电话,说你闺女养汉......他媳妇回到娘家,父母不给好脸,嫌她丢人现眼!她只好又走了。现在大家都找不到她。其实她就在河边的青纱帐里坐着哭呢!她觉得很委屈,心说我为了你保住贞操,你却打我......一会她会跳河,我要做的只是从下面紧紧拽住她的脚就功德圆满了。’此时到了岔路口,我对它说:‘前头我要拐弯了,再见吧。’这女鬼也摆摆手说:‘一路顺风,下辈子再见!’等到了家,我忽然想起,我老婆好像在那个村有亲戚,就问我老婆:‘你知道高庄子谁叫高玉柱吗?’我老婆回答:‘你不知道二柱子?就是我表兄的二儿子呀!’哎呀!不好!我顾不上跟老婆解释,拿出手机递给我老婆:‘快!快给你表兄打电话。’通了以后我抢过手机赶忙大喊:‘表兄,我是大胆儿!快找几个人上河边,救你儿媳妇!她正跳河呐!’大约过了个把钟头,表兄电话打回来了:‘大胆儿啊!多亏你及时提醒!两只脚都已经下水了,好几个小伙子费了好大的劲才给她薅(音:hao)上来的!知不道为啥她是特别沉!咳!对了,我说大胆,你是咋知道的?’我说:‘这个你先别管,两口子合好了吗?’表兄回答:‘已经说开了,事也说清楚了!两口子合好了。柱子跟柱子媳妇正要请你呢。’我说:‘这就不用了,都是实在亲戚,客气啥!’
原以为这是好事一件,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第二天下工的时候,那女鬼竟然在道边等着我呢!见到我之后指着我鼻子大骂:‘郝大胆啊郝大胆!你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坏我好事!’。我说:‘我的亲戚总不能不管吧......’结果它竟然还跟我肢搏起来了!(肢搏,京东方言,双方打斗发生撕扯行为。音:智搏。——作者注)原来鬼也没多大劲儿,三招两式就让我给怼沟儿去了。这女鬼爬上来恨恨的走了,临走放下狠话说有你好看!我本来以为她能咋样!吓唬我?我不怕,我是谁啊?郝大胆啊我!动手?你打不过我,再打我还把你怼沟儿去!没想到还是着了她的道儿了,昨天上班骑车子路过镇上,听到身后‘咣当’一声,我当时根本没在意。没想到今天有人找来了,说他奔驰被撞了,司机就离开车五分钟,监控发现在此期间就我一个人从那过......”
我拧开可乐喝了一口,看着这个郝大胆,心说这人还真是够楞的!这年头一点行内的手段都不会的人,能把水鬼打下沟的可真不多!看着这坐在对面的郝大胆子,我可犯了难了,我是解决人鬼之事的啊,这情况已经上升到人跟人之间的纠纷问题了,到了那我也管不了车祸的事啊!想到这,我放下可乐对郝大胆说:“你这我解决不了啊!我是管捉鬼的,你这是车祸问题,我总不能帮你赔人车钱去吧?”郝大胆闻言,面露难色地说:“哎呦我的大兄弟呦,你行行好!帮帮我吧!你就是帮我解决不了车的事,帮我把那鬼找着收拾了也好啊!”要说捉鬼,我确实自诩有点手段,但是他碰见的这个落水鬼我可找不着。于是我一边摇头一边对他说:“呃......那什么,郝大哥,那个鬼我也找不着!你说她要是上了谁的身,我有办法给收了,现在她什么动作都没有,这茫茫大地大海捞针一样,我上哪找去呀!那鬼是个落水的孤魂,连个坟都没有啊!”
听我管他叫大哥,这郝大胆子也稍微放开了一点,死皮赖脸地求我,说:“老弟,你就帮帮哥吧,我是真没辙!这才几天呐,就给我撞了个奔驰,我上哪赔得起去啊?再拖两天它还不得撞个坦克给我看呐!那谁受得了啊!我找了好些先生给我破,人家都说管不了这事!后来有一个先生说让我来你这儿。”我看着这个七尺的男儿,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我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就对他说:“那这样吧,你这事我是解决不了,但是也许我爸能解决!”说着我抬头看了看表,三点二十七,“现在时间还早!我爸还在忙。等我爸下班了,我带你上楼去见见我爸好了,也许他有办法!”郝大胆听我这么说,千恩万谢地又坐下了。
他刚坐下,就听得门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跑进了招待室,劈头就问:“馆长在吗?”我看这女人神色慌张,便说:“我爸正在忙,您有什么事吗?”这女人见我这么回答便说:“啊!那大兄弟,你爸他什么时候有空啊?”这女人语言跳跃性实在是太大,我只能用语无伦次来形容。看她脸上的表情急切,便问:“您有什么事吗?”女人见我问,便有些狐疑地看着我说:“我想请馆长帮忙,我当家的撞见鬼了!”她这话说出口,就见郝大胆面露同情之色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意思。我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说:“您别着急,先说说遇见了什么鬼。”
这女人听我问她撞见什么鬼了,脱口而出:“白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