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之后,地洞口都没有狐狸窜出来,也没见到别的地方有白烟冒出。我俯下身体,贴着地皮听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只狐狸不是在里面?还是死了?或者是晕过去了?
眼下倒也无法证明什么。我只能就近捡了几块石头把地洞口堵死,然后又捡了一些枯枝枯叶,放到文瑜守着的那个洞口,继续往里灌烟。
还是那句话,要么就不要惹,既然惹上了,那就把它彻底弄死,否则干脆不要惹!做就要做绝!
我看文瑜被呛得双目红肿,眼泪都流了出来,就接过衣服来扇烟,打手势让她带着蛇皮袋四处绕着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洞口。
文瑜点了点头,走开到别处,深深呼吸了好几口,发出一声长长的吐息。那是因为之前被浓烟呛的。我心疼地看着她,苦于不方便说话,无法准确地表达。
但说也奇怪,我把两抱枯枝烧完了,愣是没看见有狐狸窜出来,自己倒是被呛得眼泪横流。他母亲的,那只狐狸这么能憋气?还是已经被直接呛死了?
我不甘心地让文瑜也收拾了一些枯枝,结果还是那样,地洞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只狐狸就像是没有存在这里一样。
文瑜打手势告诉我,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把这个破洞堵死。如果那只狐狸还躲在里面,我们堵住口子,已经足以把它憋死在里面。
我一样也是,便打手势告诉她,我继续在这里守着,她骑摩托车到小镇上去,买一包水泥,弄点沙子什么的过来,再带上手电,我要彻底封死狐狸洞!
文瑜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小心在意,便转身下山而去。没多久后,山下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摩托马达发动声。
我继续扇着烟,看了看手表。已经有4点过了,太阳已经倾斜到了西边,阳光很淡,而山顶上这里由于到处都是茂盛的松树,西斜阳光已经透不进来,光线已经开始变暗。
我四处张望着,心下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不知道狐狸到底是死了,还是根本就没在洞里。我耳朵里还塞着随身听的耳塞,听不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眼里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鼻子里闻到的是松木之类枯枝燃烧时发出的松脂味。那种气味是颇为独特的,甚至有让人保持清醒的功效。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总不可能被狐狸给迷惑住吧?
又过了一阵,我突然担心起文大小姐来。如果说我真的是身带煞气小狐狸不敢近身,那文大小姐呢?她不像我那样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也没见她杀死过什么活物,身上自然不会有煞气。她现在又是在驾驶着摩托车,那可是高速奔驰的机动车,万一……万一文大小姐被狐狸迷惑了,那可如何是好?狐狸也不需要对她做什么,只需要让文大小姐驾驶摩托车时翻进路边的河里,或者是撞到路边的大树上。甚至是撞到迎面飞驰而来的大车上……那可怎么办?
我想到这些,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忍不住就要飞奔下山,沿着公路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出现这样情况。鲁迅有一篇小说,里面提到《祥林嫂》,相信大家都看过的。祥林嫂是个非常苦命的女人,她最后的希望,唯一的儿子,坐在门口的时候,被狼叼走了。从此祥林嫂就疯了,天天念叨,我千不该万不该,让阿毛自己在门口……
我在那时候,心里也是真的害怕,害怕我以后真的也会像祥林嫂那样,天天念叨:“我真是傻,我就不该让文大小姐自己驾驶摩托车去办事……”
我六神不宁坐立不安,既想下山去看看,又担心我走了狐狸就跑了。不下山吧,文大小姐万一真的出事,我就不免要发疯一辈子……
这般心惊肉跳地过了差不多一小时,天色越加的黑暗,山里已经升腾起雾气,而我无数次地站起来向山口张望之后,我突然发现山口那边传来了一道雪亮的车灯光,我的耳朵里终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摩托车声。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双腿都有些软了。
等到文大小姐戴着手套提着两个塑料水桶走上来的时候,我丢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迎上前去,拉着文瑜的手,仔细地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文瑜一开始有阵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放下手里提着的两个塑料桶,摘下手套,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怕我被狐狸精弄死了?”
我点了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偏偏知道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得清楚。
文瑜拉开我耳朵里塞着的耳塞,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啊,我真是蠢了。文瑜下山去买东西,自然是把耳朵里塞着的纸团弄出来了的。
不过我担心还是会有意外,就对她说道:“你没事就好。那些回去再说,现在我们还是谨慎些,把事情办完再说吧。”
文瑜点了点头,再一次把耳朵塞住。
她提上来的两个塑料桶,一个桶里装的是水泥沙子,里面还有一把泥水匠用的泥刀,另一个桶里的则是清水。她把手套给我戴上,又从包里摸出手电给我照明。我把它们都提到邱氏祖坟的破洞那里,把清水倒进水泥沙子里,用泥刀使劲搅拌均匀,就成了混凝土。然后直接倒了一半进破洞里,用木棒舂了舂,塞了些石头进去,再挑了一些混凝土,最后用泥刀收拾整齐。
另一个破洞之前用石头堵住的,我把石头都收拾出来,照着之前的方法,也用混凝土封住。
可惜的是,这个破洞周围都是泥土结构。狐狸如果还在里面,是可以直接从旁边挖开钻出来的。那个就实在没办法了,我要是把附近的都挖开弄成混凝土封上,那可不是一个人一阵子的功夫。
忙完这些以后,我和文瑜坐在旁边休息了一阵,打算再等一会。刚浇灌进去的混凝土很容易被挖开,还不如泥土。但现在是已经完全封上了,里面估计连空气也没了。它真要挖的话,也得趁早。
由于还不敢就此扯下耳塞,我们坐在一起,却也不说话,之前拉着手坐在一起。文瑜斜靠着我的肩膀,捏着我的手,一起看着松树边缘的那轮红日,飞快地坠落下去。西边的暗红色云霞,很快也变成了褐色,最后变成黑色。
深秋的夜晚,就这样早早地来临了。
山上的秋虫开始伏在草间鸣叫,头顶的星星逐渐显露出来,在我们的头顶上眨眼。我心下不免想起了之前,在那个奇怪的世界,和文瑜一起在田野里流浪,也曾坐在一起看着天空的星星,只是那时候还是朦朦胧胧的,没有握手……
正在胡思乱想,文瑜突然动了一动,站了起来。我扭头一看,她打着手势表示说,太晚了,该回去啦!
说得也是。这么晚了还孤男寡女共处荒山,说没有什么事人家都不信。不如照顾着文大小姐的面皮,早点回去了。
我再伏地听了听,还是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声响,便和文瑜一起下山。
我们驾驶着摩托车,一直回到家里,这才解除了耳朵的禁锢。
我的老家那时候没有通电,夜晚只能点煤油灯或者蜡烛。老妈一直在门口张望,见到我们回来这才放心,招呼我们先进去吃饭。
我把两个塑料桶提到天井里丢下,见到十八舅公等人都还在,邱氏那几个人也还在,和我家里人一起都围坐在点了三盏煤油灯照明的餐桌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过话题不怎么好听,谈论的都是风水先生学艺不精的故事。很明显,经过今天这么一下,大家都对何先生失去信心了。
何先生却不在,不知道是自己羞愧回去了呢,还是仍然昏迷不醒?
我在井边压水给文瑜洗手的时候,十八舅公就问我:“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后来有没有见到狐狸精?”
我摇了摇头:“没见到!不过我们用水泥把狐狸洞封住了。如果里面真的有狐狸的话,早晚会闷死在里面。”
十八舅公喜道:“封上了?那就再好不过了。既然已经知道是狐狸精作怪,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大侄子,实在是多亏了我啊!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其实是狐狸精作怪!这狐狸要是死了,阿七肯定就会没事了!”
我摆摆手说:“还说不定呢!不知道到底死没死。我觉得我们明天白天还要过去看看。”
邱氏的一个人说:“封死了就封死了吧!这个狐狸既然是能迷惑人,尽快弄死尽早放心。”
我笑了笑,问道:“何先生呢?”
我弟弟说:“不用理他!他自己脸上挂不住,已经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快来吃饭,不用管他!”
我和文瑜入席。老妈知道文大小姐不喜欢大群人一起在一个盘里夹菜吃,早早就特意盛成了三份,他们两份,我和文瑜一份。
吃饭的时候,十八舅公他们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说到这狐狸精,那可不得了!我们这里虽然少见,但在我的外家公(岳父)他们那边,那里的山可是相当的茂密,鲁基都生过人头高。那里野猪、狐狸什么的经常出没,拱坏人家的庄稼。这还是小事,最要命的是狐狸精迷人。那时候他们村里有个小后生,还没结婚,生得相当靓仔,不知怎么的就让狐狸精迷上了,好一阵子都是气色不对。人们问是怎么回事,他又摇头说没事,但到了夜里,又有人听到他房里传来女人的笑声。人们都怀疑说,是被狐狸精迷上了。”
文瑜听我翻译过去,也留上了神,就问道:“后来怎么办?”
十八舅公说:“狐狸精迷上了,那就驱赶狐狸精啊!狐狸精这东西虽然是善于迷人,但如果对上老头子那就毫无办法,老头子已经不受勾引了。后来人们就请了过路的一个老道士,画了符到处贴上,又让老头在后生的房里陪他过夜。果然那天晚上就没什么动静,太平无事。”
文瑜问道:“这么神奇?”
十八舅公说道:“是啊!后生家里就说,这老头这么神奇,那就让老头多陪几晚,彻底把狐狸精赶走吧!老头也不推辞,就答应了,一连陪了差不多十天,一直就再也没有狐狸精的笑声传出来过。但是,不得了啊,狐狸精是不来了,却又来了另一件怪事。后生房里是没有女人的笑声了,却传来了男人的笑声!”
众人都听得奇怪,都问是怎么回事。十八舅公一拍大腿,说道:“你们说是怎么回事?原来啊,那老头虽然是赶走了狐狸精,但是他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桃花癫,人老心不老,和那后生一起睡了那么多夜,就把那后生给……”
众人哈哈大笑。文瑜白了我一眼:“这段不用翻译给我听了!”
吃过饭后,我送文瑜回去。文瑜对我说道:“你们这样子也不好。没有电,也没有电视看,晚上吃过了饭没事就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些无聊的故事,实在不好。这样子吧!这里虽然买不到彩电,但黑白电视机还是有的。我买一台黑白电视机给家里吧,这样起码可以看看电视,不至于除了谈论风流韵事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说:“哪能让你花钱呢?我买就是了。你要是有能耐,让村里通上电那才是造福万民。”
文瑜笑道:“这个倒是不难。我要先好好考察下,看看这里能做什么,有没有对接销路什么的。如果真能开办什么企业,那么小小地敦促一下,你们的镇政府自然就会出力先把电给通了。你们这里已经有主要公路,交通算是便利的,那么再把电通上,就会越来越好的。哎,在美国,简直无法想象没有电的夜晚!”
我听她说到这里,心下突然想起她的家里,就问她道:“这次回来以后,你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文瑜嘻嘻一笑:“那是不用你担心的。我早就打过国际长途回去了。你们这里还算方便,可以打通到美国的长途,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