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文大小姐，我倒是觉得你是不是看多了什么托尔金还是拉我银的西方魔幻小说，脑子里种满了奇奇怪怪的念头。安啦！那些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是幻想，只是小说。”

文瑜又拍了我一巴掌：“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现实，一点也没有浪漫主义的精神。你想啊，古老而安宁的城池在大群敌军的攻击下摇摇欲坠，惊恐不安的平民一边观战，一边担心着他们的孩子的安危，当然也关心着自身的安危。在前景黯淡的时候，他们想起他们的神，于是一起来到长街上，向他们的神跪倒膜拜，可能还念诵着什么祈祷的语言，盼望他们的神能听见他们的祈祷，能下来拯救他们。那是多么古老而悲壮的景象……”

文瑜显然想得很入神，语声中带上了满满的悲悯的语气，竟然有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力量。我本来想调侃几句，但听她描绘得那么动听，便打消了调侃她的念头，改而赞叹道：“文大小姐，你没去做文学家小说家，真是屈才了。为什么你一个生长在讲科学将技术的国家，却满脑子的神鬼幻想呢？”

文瑜微笑道：“科学使人进步，幻想令人憧憬。我还是个没结婚的女孩子，有这些幻想不是很正常的么？在还没有被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淹没掉幻想之前，我觉得还是应该多想想，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青春时代充满俗气。”

我咳嗽道：“你又不需要沾上那些……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就问你吧，你是怎么想到那些骷髅的祈祷能产生黑熊的？我赞美你的幻想，但我还是要保留怀疑态度。”

文瑜道：“向信仰的神灵祈祷这种事，在每一个民族的文化中都是存在的。先民们对大自然不了解，把大自然的打雷闪电刮风下雨之类现象归结为神灵的举动，就像我们所熟知的，中国的传统神话中就存在着最高神天帝，捏土造人的女娲，掌管太阳的炎帝，掌管月亮的嫦娥，掌管天下之水的水神共工，掌管天下之火的火神祝融……雷公，电母，风神，龙王……此外还有各地的土地神，灶王爷等等这些小神，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神话体系，可说是每一件事都有神仙掌管，对应了人们生活中的每一种必须的行为。”

我笑道：“那……有掌管厕所的厕神吗？”

文瑜道：“怎么没有？中国的神话体系中，掌管厕所的神一开始是个男的，但是女子也要上厕所啊，放个男神多不方便。于是后来就把厕神改成了女的，叫做三姑，厕神三姑。后来人们又附会出‘坑三姑娘’，坑就是茅坑。在著名的《封神演义》的描述中，姜太公归国封神的时候，一口气封了三个女的做厕神。你知道是谁吗？”

我自然不知道，连一直在黑暗中偷听的光叔也忍不住问道：“是谁？”

文瑜说道：“就是三仙岛上的云霄、琼霄、碧霄三姐妹。她们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但她们的亲哥你一定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每个人都想沾上的财神赵公明。赵公明被申公豹骗下山去和西周作对，用金鞭、金蛟剪和缚龙索连连大败西周阵营的五位上仙，风头极盛，西周阵营几乎一筹莫展。最后是陆压真人用钉头七箭书杀死了赵公明，这才扭转了战局。云霄三姐妹下山报仇，大播瘟疫，不过最后也战败身死。姜子牙后来封她们为‘感应随世仙姑’，执掌混元金斗，专擅先后之天，凡一应仙、凡、人、圣、诸侯、天子、贵、贱、贤、愚，落地先从金斗转劫，不得越此

。你知道混元金斗是什么吗？”

我当然摇头表示不知。文瑜笑道：“就是古人净手时用的净桶，通俗点说就是马桶。古人认为生产是一件污秽的事情，新生下来的小孩，无论是天子诸侯，还是平民百姓，圣人伟人，一生下来都要放进净桶里去洗干净，没有人例外。你说这厕神大不大？威不威风？”

我连连点头：“确实是大。不过我听我老妈子说，我出生之时不是放在马桶里洗，而是一个大塑料盆，乡下洗衣服用的。还好，我没有经过马桶的洗礼。”

文瑜笑道：“那是随着时代的进步，观念产生了变化而已，道理其实还是一样的。现在的新生婴儿不也一样要先放在盆里洗干净？虽然盆不是那个盆了，但道理还是一样的，哈哈。”

我干笑几声。文瑜又说道：“正是因为有着完整的众神体系，所以人们经常要向神灵祈祷，以求得到自己期望的结果。干旱就求雨神龙王，大涝就求日神，战斗就求战神……在拥有神灵信仰的人们心中，向神灵祈祷是经常的行为，天下的民族，无论文化和发展差异，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文化，而且至今还有许多不太发达的民族在继续。当然，即使是科技文化发达的国家，许多人仍然还是拥有宗教信仰，比如基督教徒每周甚至每天都要去教堂做礼拜弥撒，穆斯林则是去清真寺礼拜，一样的道理。”

我笑道：“嗯嗯，在我们老家，流行着这样的一种风俗，每年要做什么，比如出门去打工赚钱，或者养的母猪下了崽，都喜欢提溜着几块猪肉三茶五酒金银蜡烛去华光大帝的庙里祈福。这个祈福，我想也是一种祈祷。”

文瑜道：“所以啊！人们向神灵的祈祷已经是一种习惯。因此，我才猜想，长街上跪倒的那些平民骷髅，就是在向他们的神灵祈祷。至于那些凭空产生的黑熊，我猜想是他们的神灵回应了他们的祈祷而出现的……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得通。”

光叔插口道：“文小姐，他们的神要真是有这么灵验的话，我们这些人也大可转行信仰一下这个神，祈祷这个神让我们大伙平安地回去。阿叔我之前就想了，离开这个奇怪地方的办法，应该就是在这座城堡之内，现在听你这么一分析，阿叔我就更加相信了，就是在这里，就是在他们大神手中。那些骷髅向城堡跪拜，正是证明了他们的神就是在城堡里。”

文瑜相当肯定地说：“我想，就是在我们之前进不去的那个宫殿里……或者更深入的地方。”

光叔疑惑道：“神就住在城堡最高处的宫殿里？不应该吧？我想最多是神像，金身神像之类的。神是不可能住在人世间的。啊呸，这里可也说不上是人世间，最多是曾经的人世间。”

文瑜嗯了一声：“曾经的人世间……光叔这个话形容得非常好。若干年前，这里肯定是一个相当发达富足的文明社会的，直到……攻城的敌军到来的那一天。”

我听着她这话，心下也是感慨万千。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曾经繁荣昌盛的文明社会，或者说小国，被敌军摧毁，被风沙掩埋，消失在历史的风烟中。远的不说，就说中国西北的沙漠下，就不知道有多少城池，几乎是永远地被掩埋在茫茫黄沙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