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隔了一公里多的距离，那边骷髅士兵们整齐行进的脚步声仍然传了过来，隐隐有如闷雷。攻城车投掷火球和千万支火箭穿梭来往的场面倒是暂时没出现。看来，今晚上攻城的骷髅是刚从扎营的地方过来？

一想到这个，我心下就忍不住的后悔。白天出去侦查情况时，因为被高墙堵住了去路而又无法找到被俘的船员，我们竟然都没有想起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那些骷髅大军驻扎的痕迹。对于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一直都很疑惑。夜幕降临的时候它们就会凭空出现，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很好奇，它们是驻扎在什么地方的？会有痕迹留下吗？

反正它们白天是不会出现的，怕什么？

不过这阵阵闷雷般的脚步声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昨晚上攻城骷髅们撤退之后，白天知道做了什么准备，现在又过来攻城了。

我随即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骷髅白天是消失的，不和我们在一个空间。虽然不知道它们白天在哪里，但毫无疑问的，白天和白天互相延续，夜晚则和夜晚互相延续。除了我们这群活人，怕是没有白天和黑夜都延续的人。

白天和黑夜本来是互相延续的，但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白天和黑夜则是完全割裂开来的，就是用水果刀切西瓜都未必有那么干脆，完全不可思议。

从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城池前一片地方，看得见城上的火光，也看得见城下一片堆着枯骨的空地，不过看不到攻城方的骷髅大军。闷雷般的脚步声响过一阵之后，逐渐低沉下来，想来是前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站定了下来。再过了几分钟之后，脚步声戛然而止，世界一片安静。

城池上仍然亮着火把，守城一方在全神戒备，看来也做好了战斗准备。那座高高的城堡也有不少火光透出，里面应该是有人或者说骷髅在里面看着。那里面的会是什么骷髅呢？国王？城主？领主？

骷髅们不会说话，或者说我们无法听得到骷髅的话语。我只听到一片异乎寻常的寂静，寂静到连夜虫都不叫。树下宿营地那里的人都在不安地听着，黑影微微攘动。为了防止被骷髅们发现，我们这次连篝火都没烧起来，我也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一片寂静中，文瑜的声音响了起来：“喂！老严！看见了什么情况没有？”

我不无遗憾地回答：“离得远了，看不到。不要说看不清楚了，就连黑压压一大片的骷髅军队也看不到，不知道它们在干什么。听说国内有些地方的老太太仍然在晚上喜欢跳跳舞，就像以前跳忠字舞一样。或许是那些骷髅刚吃饱饭，出来跳跳舞消消食？”

文瑜道：“切，你就爱胡说。骷髅跳什么舞？白骨之舞吗？你爱不爱看？”

我干笑道：“难说。它们既然会跑会走会打仗，那么跳舞做操也是正常的。在我们看来，它们是骷髅，但在它们看来，或许我们才是骷髅。你知道吗？据说鹅走路总是那么趾高气扬，是因为它们的眼睛的原因，看什么都是非常渺小的，所以它们以为只有它们才是最强大的。不同的眼睛里看出来，对同一个事物就会有不同的看法和想法。”

文瑜：“……你这话说得倒是颇有哲学意味。大哲学家，你还能爬高些吗？最好能看得到骷髅。”

我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在树冠，周围的树枝都比较细，在我的重压和夜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就像随时都能断裂一般。我摇了摇头：“没办法再爬高了，除非我是一只小小鸟。”

文瑜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世界又安静了一会之后，战场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而且颇有节拍，咚咚咚，嚓嚓嚓，咚咚咚，嚓嚓嚓，不停反复。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无数人用脚踏地，而嚓嚓嚓的声音则像是硬物互击，而且是金属硬物。

文瑜问道：“什么声音？”

我想了一会，猜测道：“是那些骷髅在挑衅叫阵吧！它们用脚跺地，并且用手上的武器敲打着盾牌发出声音，向对手发出挑衅。古代的军队就好这样。”

文瑜道：“哎，我不关心这个，我就关心你能不能看到它们，能不能看到那几个被俘的船员……”

话音未落，战场那边的方向，蓦然传来一声尖声大叫。这叫声相当的歇斯底里，显然是充满了恐惧，百分之一万是被俘船员中的一个发出来的惊叫。因为那些骷髅在我们看来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随着那声尖叫，那边又响起了另外几声尖叫，随后是哭声。我们听得清清楚楚，一共是五个人的哭叫，而我们被俘的正好是五个。这么说来，那些骷髅是把那几个被俘的船员押解到战场上去了，只不知想干什么？

光叔腾地站了起来：“不好！这几个娃死定了！”

我也想到了：“是祭旗！古代的军队在作战前为了激励士气，并且讨个吉利，往往都要拿活物开刀，用血祭旗，而这个祭旗的活物就叫做‘福物’。我说它们为什么要活捉他们几个，原来是为了这个！”

此言一出，下面众人又是一阵攘动。好几个人长声叹息。谁都知道这下子那几个被俘的同伴是死定了，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解救。虽然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但是听到他们的哭叫，到底都是于心不忍。

文瑜轻声叹息道：“没想到，这种残忍的事情，在这个古怪的世界也是有的。看来世界上很多东西确实是有着共性，都想到了这样子的办法。哎，有这心思，不去琢磨更好的事情，却琢磨这些残忍的仪式。”

我苦笑道：“你要明白，它们毕竟是生活在不知多少年前的古人。青铜时代，残忍的事情多着了，也不止祭旗而已，活人陪葬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在这边为那几个被俘的船员叹息的时候，战场那边突然响起了鼓点。鼓点相当的沉重和密集，发出的鼓声很快就盖过了那几个被俘船员的哭叫，将哭叫声完全掩盖。

那沉重的鼓点似乎还暗合人类的心脏跳动规律，我只听了一阵，就发觉心跳和呼吸渐渐跟上了鼓点而动，不由吃惊道：“这鼓点还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看来这些骷髅生前的心脏跳动规律和我们倒是一致的，正是人类的共性。这些骷髅确实曾经是人！”

文瑜叫道：“捂住耳朵，不要去听！跟着鼓点的话，心脏都会爆炸的！”

我赶紧捂住耳朵，心下却还是奇怪不已。这些骷髅敲出这样的鼓点干什么？它们的敌人也同样是骷髅，没有了心脏的，这鼓点还能让它们的敌人心脏爆裂而死不成？

转念之下，我随即想到了，它们这阵鼓点是专门为了那五个被俘的船员而敲出的。它们不是想要让守城的骷髅心脏爆裂，而是要那五个被俘的船员心脏爆裂！

鼓声越来越大，即使捂着耳朵，鼓点也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那些擂鼓的骷髅估计不知道累，节奏这么猛烈，居然还能如此持久，看来这些家伙生前在床上的话一定是个精壮的猛男。

捂着耳朵都还能感觉到这般的震撼，身处一大群骷髅中的那五个船员，当然是更加的难受。可怜的娃，距离心脏爆裂，已经不远了吧？

猛然之间，鼓声止歇了下来。天地间却不是安静一片，而是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当然是那五个船员发出的临死惨呼。下面的船员们更是叹息不已，纷纷念起了阿尼陀佛之类的话来。

这边船员的话还听得不太清楚，战场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语声含混模糊不清的人声，腔调拖得很长，似乎是在念咒，又似乎是在祈祷。奇怪了，骷髅不会说话，我们的同伴似乎也不可能会念这样的咒语，这是哪门子的事？

光叔的声音突然就变了：“是那五个娃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