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下去的舷梯也就十几级，两边的舱壁都是水渍、盐花和铁锈，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清理过了。上面似乎还有些刀子一类利器刻出来的痕迹，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我反正是看不清楚了，盐花和铁锈破坏了这些前人留下的“历史文献”。

我还是走在前面，径直走到舱门前，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便伸手推开门。我倒是想抬腿去踢，但我身在舷梯上，一脚高一脚低，踢腿的话不好稳住身形，自然是伸手推比较方便。

吱呀一声，舱门应声缓缓而开，除了里面冲出的气味更加腥臭之外，似乎一切都那么平静。但就在那么一瞬间，一个白晃晃的影子从门旁边倏地向门外边倒下，正好落在我推门的手臂上，打得我的手臂一阵生疼。我和文瑜都是出其不意，大叫一声，我则赶紧缩手后退。那白晃晃的影子随即落在地上，咔擦一声，溅起一些水花，还断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具骷髅！

骷髅跌落之后，摔断了几根骨头。这骷髅头的正面正好是向着我们这边，两个空洞洞的眼眶似乎是盯着我看，有一种莫名的森然之感。想来这个人是靠在门上的死去的，也不知死了多久，尸体都化成了白骨。我把门推开了，骷髅失去支撑，自然就跌落到了地上。

我惊魂略定，松了口气，骂道：“他母亲的，原来就是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骷髅，真是吓了老子一跳。”

文瑜对我说道：“小心些，再看看里面。这个人都已经在门边了，门也没锁上，他为什么还会死在里面呢？为什么不出来呢？”

我把舱门推得大开，见到里面一片漆黑，便拧亮手电往里面照了一阵，见到过道里还有一些又黑又臭的水，几具骷髅俯伏在水里一动不动。从它们四肢的形状上看，似乎是生前曾经在地上挣扎着向门口爬行，但都没有到达门边就死去了。而刚才从门边跌落的骷髅，明明都已经到门边了，为什么不开门出去呢？

是什么阻止了他们？又是什么杀死了它们？

我再用手电照射其他地方。这里应该是船员宿舍，和我们的布局差不多。过道两边的舱室，那些舱门或开或闭，那些开着的门和之前看见的舱门一样，随着船身的晃动而晃动，发出门枢转动的吱呀之声和金属碰撞的格格声。而那些闭着的则没有声息，估计是从里面锁上了。

文瑜张口叫道：“喂！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我倒是接上了茬：“文大小姐，别喊了，这里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活人。这骷髅都不知死了多久的了，如果真有人躲在宿舍里面，就算没被杀死也早就饿死了。你别白费力气了，留神看着点周围。我感觉到，杀死他们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文瑜道：“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感觉啊！都跟你说了是感觉了，你还问我怎么知道。”

文瑜哼了一声道：“相信你的感觉的话，年都要过错。”

我嘴里一边跟她调笑，一边伸脚跨过门口那具骷髅，准备向里面走去。过道里面积存有水，我这脚刚落在水里，就见到我落脚附近的水面猛地动荡起来。这一定不对劲，我又不是蒙德那座铁塔，这一脚下去能带起这么大的涟漪？

我惊奇地缩回脚，用手电往水里照去。狼眼手电的亮度高，光束穿透力强，虽然这水又黑又臭的一片脏污，但因为也没多深，手电光还是照到了底。这一下，我清楚地见到水里起码有数十条颜色灰白的小虫子在水里面身子一挺一挺地游动，似乎是被亮光吸引过来的。

我恶心地唾了口痰，问文瑜道：“啃吃死尸的蛆虫对光敏感吗？”

文瑜愣了一愣：“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我指着水里那些袅袅蠕动的虫子对她说道：“这些水里的虫子对光有敏感，有可能是之前在别处，感应到手电的光亮游了过来，聚集在这里。这么多虫子，想起来真是……”

文瑜紧张地说道：“你看会不会是这些虫子……”

我摇了摇头：“不会。这些虫子胆子不大，我刚才一脚下去，把它们吓得四散奔逃。肯定不会是这些虫子杀人。你这是想象力太丰富了。”

文瑜向着那些虫子歪了歪嘴，做出一副恶心的表情，对我说道：“没办法，趟水过去吧，好在也没多少水。最多不要这双鞋了。”

文大小姐都不怕，我自然也不能落后。我们不再理会那些虫子，趟水而过。不过我们都感觉可能杀死这些人的东西就在这里面，走得小心翼翼，全神戒备。不过，目前为止，什么异常都没有。

我心下越想越奇怪，就让文瑜掩护我，我自己蹲下身去检查地上的一具骷髅。那些脏水非常臭，我也只能强忍着，先用手电照了骷颅的背部，没看到什么伤口，便将骷髅翻过身来，却也没发现什么伤痕。

我对文瑜说道：“这些趴在地上爬行的骷髅，似乎不是一下子死去的，而是慢慢死去的。从倒在地上爬行来看，他们可能是受了重伤，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所以还能爬动。他们的骷髅骨头上没有伤痕，可能是受伤在脏器，没有打到骨头上。他们似乎死得比较痛苦，但又无力反抗。他们致死的原因，应该就是因为重伤。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东西让他们重伤致死的呢？”

文瑜想了一会，反驳我的说法：“倒在地上爬行不一定是因为重伤啊，也可以是因为中毒。也许是这里曾经有什么剧毒的东西毒死了他们。”

我丢开骷髅骨架，站起身来，随手擦了擦手，点头道：“文大小姐料事如神言之有理，中毒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据说中毒而死的话，身上的骨头应该会因为毒质的渗入而导致发黑，可是这些骷髅骨架也没有发黑啊！”

文瑜道：“那只是一般的说法。事实上现在科学家制造出来的毒能毒死人，但不会发黑。你那个说法早过时了。我认为应保留中毒而死的一种可能。”

我耸了耸肩：“好吧。不过我觉得只能作为一种可能，但多半不对。这么多人都毒死了？食物中毒？煤气中毒？”

文瑜笑道：“食物中毒有可能，煤气中毒绝对不可能。那么多人呢，发现气味不对的话，难道不会打开门窗让空气流通吗？”

我说：“继续再看看吧。还不足以下论断。”

走过一扇紧闭着的宿舍舱门的时候，我好奇地伸手推了推，发现舱门纹丝不动，看来果然是从里面紧紧地锁上了的，里面也没有半点声音，理所当然不可能有活人在里面。

再走过一个宿舍门口的时候，见到舱门是开的，我便往里看了看。里面有一具骷髅，不过不是俯伏在地上的，而是蜷缩在墙角，两只化成了白骨的手臂还紧紧地捂着脸。从这个动作来看，他死前应该是见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所以要捂着脸不敢去看。但这无济于事，他还是死了。

我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对文瑜说道：“这个人见到的东西无疑是非常可怕的。我在想的是，这个人死的时候，心里最大的感觉，是极度的惧怕，而不是极度的痛苦吗？”

文瑜也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奇怪。如果是痛苦地死去的话，那么他应该是四肢都张开来到处挥舞，大张着嘴巴，发泄他身上感受到的痛苦。这个人至死都用双手紧紧捂着脸，明显是恐惧大于痛苦。而从舱门并非紧闭这一点来看，这个人也不会是因为把自己关在这里而活活饿死的，一定是被杀死的。我自己推翻我的中毒死亡说，这根本不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