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陆子晋看着面前的梨树,唇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
“没想到,林湾一个庶女,竟在揣摩着当今的局势。”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道理简单,可道理背后的深意,谁能揣摩?
“林湾说的不假,如今镇府司在百姓心中的成见越来深,王爷还是应该早做打算的好。”
乔管家长叹了一声,幽幽.道:“纵使王爷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未来的景王妃着想。比如王爷今天在花会上说的话,以后谁敢嫁进景王府?”
说什么尸山血海的,上京的女儿家这么娇贵,哪个敢嫁进来。
他这个老头子,真的是早晚被陆子晋的婚事给愁秃了头。
“乔叔。”
陆子晋执笔的手一顿,“我说的是镇府司的事。”
“老头子我说的也是镇府司的事,王爷,当年的皇位,你若是争一把,如今的大援不说国富民强,也不至于你成了人人喊打的刽子手。”
说起正事,乔管家脸上落寞了不少。
“先皇在位时,便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他驾崩了,皇位不是太子便是王爷你,王爷为何要拒绝?陆廷看着是个明君,可背地里,指不定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王爷为何总是不听一句劝呢?”
“哪怕是你不愿登帝,把小太子接回来,尽心辅佐悉心栽培,也定然比现在的陆廷强!”
皇位之上,是荣华与富贵。
可陆子晋,却亲手撇去了这殊荣,将这一切,交给了陆廷,背负了所有的骂名。
乔管家每每想到此事,都是痛心疾首。
陆廷登基后,那些作为他都看在眼里,也更加愤怒。
别人不知道,他在皇宫待了一辈子,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乔叔,皇兄待我恩重如山,陆廷既是他选的,本王尽心辅佐便是。”
陆子晋说完,手里毛笔肆意挥洒,仿佛将士出关,无可匹敌。
“再者,本王无心皇位,这水是载是覆,有什么关系吗?”
最后一笔落下,白色的宣纸上,黑墨挥洒间,“忠”字跃然而出。
陆子晋放下毛笔,负手看向窗外:“本王忠于君,忠于民,更忠于大援。”
乔管家顺着陆子晋的目光看出去,语气飘远了起来。
“王爷若真的认同陆廷,又何必让司云拿回苏家的兵符?”
陆子晋顿了一下,开口道:“苏家的东西,就是苏家的,本就该物归原主。”
在他心里,苏家永远都没有灭亡。
乔管家看见陆子晋脸上一晃而过的神色,笑了笑,脸上又挂起了和蔼的笑容。
“算了,王爷不想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多说了,听说今天那林家七小姐被赶出了相府,王爷你能帮衬的就多帮衬点,那个姑娘,身上有一种老头子熟悉的感觉。”
闻言,陆子晋回头:“什么感觉?”
“她有帝后之气。”乔管家的语气渐渐飘远:“这种感觉,我只在高祖的皇后,也就是王爷的母后身上看到过。”
那是母仪天下。
——
次日清晨。
梦令打了个哈切起身,出去刚刚端了热水,回来就看见林湾椅在窗边。
她揉了揉眼,问:“小姐,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看看风景。”林湾笑了声,见梦令手里的端着木盆,问道:“宋大人可起了?”
“在门外呢。”
梦令合上门,一边走一边道:“小姐,先洗漱吧。”
“嗯。”林湾点头。
洗漱结束,平乐也端着饭从外面进来。
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些伤疤。
对于平乐昨日离开的事情,林湾并没有想过要问什么。
反正平乐是个探子,今天不离开去汇报消息,明天也会离开汇报消息的。
都是在猜度和监视,那不如就把戏演得漂亮一点。
不在相府,林湾吃饭也没有那么讲究,直接叫梦令和平乐一起坐下。
最初平乐还拒绝,后来见梦令都坐下用饭了,这才跟着一起。
一品居下面便是上京最繁华的朱雀街,饭还没吃完,街上早已经热闹了起来。
梦令压低了声音,朝林湾道:“小姐,奴婢刚刚出去打水,听见有人说,昨天大理寺贴了一张告示,说四小姐才是害三少爷的人,小姐,咱们再等等,总有机会回去的。”
听得梦令的话,林湾脸上笑容徐徐,意味深长的道:“等会便回去。”
“这么快吗?”梦令脸上一喜,不过片刻,她又犹豫了下来,“可是现在就回去,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对面,平乐深深的看了一眼梦令,开口道:“梦令,小姐的意思,是回相府,收拾东西。”
“对。”
林湾放下碗筷,笑容渐深:“之前还有不少好衣服没有带走,总不能留在梨苑,便宜了那群婆子。”
梦令听见平乐的话,已然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再听林湾一番话,饶是她听不懂,此刻也品了出来。
“小姐,你是要彻底离开相府?”
“对啊,昨天林丞相信誓旦旦赶我出府,如今我怎么可能在卑躬屈膝的回去。”
林湾起身,不等梦令说话,开口道:“吃完收拾一下,随我回相府。”
她要去的快一点,否则,这场好戏就该赶不上了。
哪个地痞的认罪书,是许文杰派人贴的。
看昨天大理寺少卿一家都提前离席,应该已经知道了。
没有动静,是因为陆子晋在前面压着。
陆子晋不抓无罪之人,在镇府司没有开口之前,大理寺也不敢轻举妄动。
恐怕如今京城中人都已经知道了,唯独不知道的,只有林相府一家了。
林昌卫面上看着和蔼,实则冷漠无情,如此当家之主,在相府早就失了不少的声望。
下人不谈,群臣避讳更不会谈,林昌卫要知道,恐怕得陆子晋亲自去拿人。
按镇府司的速度,不出今天,定能顺着这条线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林湾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可是自从昨天在花会上出现刺客,林湾心里就隐隐有一种感觉,杀手背后的那个女人不简单。
敢在陆廷面前杀人,她应该算第一个。
那些杀手都身手敏捷,和林昌卫嘴里不成气的地痞,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是来杀她的,林启那日绝对不会活着回到相府。
“小姐,要不再等等?万一老爷回心转意了呢?”梦令心有顾忌。
本来她是很期待回相府的,可是那个回,是回梨苑,而不是回去收拾东西离开。
“等他回心转意做什么?”
林湾浅笑,“他已经放出话了,我又何必回到那个地方?”
梦令还想说话,瞥见平乐朝她摇头,她只好把话咽下,低头沉默不语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