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林昌卫话未说完,已经跪了下去,云以寒也跟着一起跪下。
陆廷挑眉,冷淡的眸里疑惑更重。
“臣……臣有罪。”
林昌卫匍匐在地上,老泪众横,“臣家教不严,府中幼.女竟起了谋害长兄的心思!”
“什么?!”
“回皇上,前两日犬子在街上遇害,臣联同大理寺少卿追查两日,都没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就在刚刚,臣听闻是微臣府上的小姐买凶杀人,臣家风不正……愧对皇恩啊!”
林昌卫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恨不得把头磕出一个洞来。
云以寒跟在旁边,林湘林金莲林修都识趣的一起跪下,沉默不语。
大援重伦理,三纲五常,为人君,为人臣,为人父,为人子,都有一番礼法。
而其中,家庭礼数,也被极为看重。
一个人府上若是出了家风不正之事,比如小妾谋害当家主母,妻子谋害公婆,不论是因为什么,那一家主事的老爷,定然是要受罚的。
林湾如果真的买凶谋害林启,不仅林湾要进大狱,背上奴籍,就是林昌卫,这头上的乌纱帽都难保。
因此,早些说出来,自己藏着掖着做主惩罚了,事也就翻篇了。
若是搁置到明天的早朝,那时候,等他的,就是柬官的折子。
横竖都要领罚,还不如一早就把这件事给背下来,做出一副痛定思痛的样子。
林昌卫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想着如何把这件事压到最低,脸上却上一成不变的惶恐和愤怒。
“朕不知道,相府里哪个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陆廷话音渐冷。
林启出事的案件,他也有关注。
毕竟是和林相府息息相关,林昌卫虽然老奸巨猾,但林启才华横溢,是一个忠臣,他还想借着花会收至麾下,没想到,就在花会前夕出了事。
不过……若是能借此事,挫一挫林昌卫的锐气,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廷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昌卫,眼里多了几分思量。
“是微臣府上的七小姐林湾,林湾生母去世的早,臣忙于公务疏于教导,这才让林湾起了谋害长兄的心思,微臣有罪啊!”
林昌卫脸上全是悲痛。
“人精啊人精,这么轻松的就把罪责丢到了林湾自己身上。”宁忆煊摇着扇子,话音懒散,“不愧是能官拜宰相的人,这份狠心,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宁忆煊说完,想起什么,忽而轻声一笑,继续摇着手里的羽扇。
“那依爱卿的意思,要如何处置林湾?”
陆廷冷笑。
家风不正这么好的借口,他不会轻易放过。
错过了这次,等林清回来,林昌卫的狐狸尾巴只怕要翘天上去了。
这种人,还是该尽早打压的好,否则,那封圣旨什么时候才能寻到,他的皇位永远都坐不稳。
“林湾做的事,天理难容,微臣会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家法处置,再赶出相府。”
林昌卫说完,心下长舒了一口气。
林湾本就没什么用,最开始还指望林湾替林金莲嫁进相府,发挥点余热。
可是,从上次在春雪院发生的事,林昌卫才明白,林湾就是一条养不亲的白眼狼,送林湾进景王府,说不定还会回来反咬一口。
既然不用嫁给陆子晋,那林湾最好一点价值都没了。
而且,只有把林湾推出去,赶出相府,才能堵住那群柬官的嘴。
——
马车晃悠悠,很快便到了镇府司。
镇府司,矗立在朱雀街上,四周一片繁华的市井之相,唯独镇府司面前,门庭冷落,别说是卖东西的商铺小贩,就是花鸟小动物,都不敢停在镇府司前面。
这是直属于陆子晋的领地,也是上京里,人人闻风丧胆的对方。
比起大理寺的大狱,更让人心惊胆战。
林湾扶着福协的手下马车,刚刚站好,就看见镇府司门前清一色的黑衣人。
他们姿势统一,腰间别着匕首,和皇宫守卫拿着长枪不同,他们的匕首,看起来更加冷峻,也更加渗人。
一但有人靠近这里,便只有三个字。
杀无赦。
林湾撇了一眼,又抬眸看了一眼“镇府司”三个大字,而后轻轻垂下眸。
陆子晋找她来,会因为什么?
看宋义这态度,似乎也不像是要问罪的。
不是问罪,又何必大张旗鼓的,把她从花会“抓过来”?
林湾想不明白。
福协见林湾脸上神情浅淡,似有苦恼之意,以为林湾怕了,不由开口道:“林小姐请放心,咱家跟在小姐身边,一定会平安带小姐回去参加花会的。”
林湾唇角掀起,虽然心里不怕,但听得福协的话,不由有多了一些底气。
她颔首道:“谢谢公公。”
“林小姐不必客气。”福协客气的回着话。
宋义去栓马,没有说去哪,林湾耐心好,也不急,等待的空隙,见缝插针的问:“看公公年纪不大,但皇上却颇为仰重公公,公公莫不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
林湾的疑问,仿佛只是等待时好奇的闲聊,福协不疑其他,四周脑子里只有“杀人”两个字的黑衣人更不会多想什么。
福协道:“不是,最初跟着皇上的,是咱家的干爹,只是几日前,干爹得了赏赐,出宫了,咱家这才调到了皇上面前。”
“这样啊。”林湾恍然大悟的点头,而后笑道:“今天看公公做事麻利,皇上也颇为重视公公,公公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莫忘了也帮着臣女在皇上身边美言几句。”
林湾说着,话里却是冷了起来。
今天陆廷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陆廷身边的宫女太监伺候的,全部都换了。
就是跟了陆廷几年的太监,也就是福协所谓的干爹王荣,都不在。
看来,受赏赐出宫是假,被杀人灭口才是真。
“七小姐今天得了琴技的第一,日后定是非富即贵,又何须咱家美颜,倒是七小姐,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咱家。”
福协尖细的声音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咱家跟在皇上身边日子不长,但是皇上的心意却是揣摩的出来的,七小姐日后若是想进宫,一定能独得恩宠。”
福协说完,又是深深一笑。
在宫里,他见过的人和事太多,皇上真心喜欢谁,和谁又是逢场作戏,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陆廷看谁都是一脸和气,摆着帝王的威仪。
除了林湾。
他能看出来,陆廷对林湾,有不一样的感觉。
否则,陆廷不会有那两次的失神。
福协话落,林湾就道:“公公说笑了。”
后宫,她是不会再回去的。
除非,是为了取陆廷的狗命。
只是,林湾这番话,落在福协耳中,却有了另外一番意思,只是,不等福协开口,镇府司厚重的铁门就打开了。
听到动静,林湾和福协一同抬眸看过去,不由一愣,
陆子晋一身绛紫色长袍,腰间系着黑色腰带,袖口和领口是用金线绣的四爪凶蟒。
他脸上侧颜冷淡,踩着长靴从黑暗里踏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上带着半块狰狞的面具,遮挡住了他俊逸的脸庞。
林湾微叹,也不知陆子晋,何时才能取下这块面具,不去做那个冷面的摄政王。
叹息归叹息,在陆子晋走出来的第一刻,林湾伏身开口道:“臣女参加景王殿下。”
“咱家也见过景王殿下。”
福协扬了扬拂尘,一同客气的开口。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必对陆子晋行大礼。
“嗯。”陆子晋冷淡的扫了一眼福协,而后看向林湾,话里冷清。
“上一次街上伤你的人抓住了,你是当事人,应该知道整件事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