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晋想起什么,顿了一刻,没有开口。
他照例撕开衣服,含糊的用里衣包扎。
另一辆马车徐徐而来,陆子晋见状,直接道:“先走。”
陆廷派人来,肯定不止祝诗名一个,还有其他的人。
祝诗名死了,陆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更何况,他还要去追宁忆煊,因此,一刻都耽搁不得。
林湾看着皱眉头,没有动,只是问:“你这样就好了?”
她以为陆子晋惜命,起码应该好好包扎一下才是,谁知道,不仅不用药,敷衍了两下,就结束了。
“嗯。”陆子晋点头,沉声道:“若是再不走,恐怕还会有人来。”
御林军是皇家的,陆子晋并没有下死手,而那些人醒来,说不定会继续和他们做对。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离开再说。
索性一路上,他都准备了不少马车,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
“我了解陆廷,祝诗名来了,其他人是不会来的。”
林湾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我先给你处理伤口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其他人,万一是许文杰呢?”
“祝诗名是陆廷最后的底牌,能出动祝诗名,陆廷就不会用其他人,若是用了,那群人也不会活着。”
林湾说着,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御林军。
“就像此刻,你不杀他们,待他们回京,也同样改变不了身死的命运。”
陆子晋顿住了。
惊蛰之后,他知道宫里换了不少人,可是如今听林湾的意思,那些人,大约都是因为苏府的事,才被灭口的。
林湾笑:“其实也没什么,他们进了御林军,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死在那里,只可惜,是他们跟错了人。”
林湾走到陆子晋身边,垫起脚,把刚刚陆子晋胡乱包扎的白布取下。
上面是红透了的血迹。
她眼里掠过一抹心疼,“我知道你急着走,不仅是为了躲着陆廷,还想早一点到似水追上宁忆煊,可生死这件事,本就是上天注定好的,何必呢?”
林湾轻叹。
是啊,何必。
她本就是该死之人,苟延残喘了这么久,其实已经够了。
如今,她的仇人只有陆廷。
等她回去,或是等太子回京,陆廷都难逃一死。
因此,她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对比下来,活着,就成了没有意思的事。
可是陆廷不一样。
他是战神,是大援的摄政王,有他才有繁荣昌盛的大援。
陆子晋不能死,不该这么潦草的去对待自己的伤势。
林湾的轻喃就在耳边,就像好久好久之前,苏幕遮看见他一身伤口的回来。
那时候,她也会主动替他上药。
最初是学医术,后面就成了心疼,直到苏幕遮出嫁。
时隔多年,熟悉的感觉还在,可身边的人,已经改变了不知道多少。
陆子晋收回思绪,开口道:“你活着,就是上天让你活着,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了,没有血迹渗出,精心的像一个艺术品。
林湾收回手,莞尔一笑:“那我就先谢谢皇叔了。”
陆子晋回头,正是林湾小巧的下巴。
他不知道林沫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是仔细看着,林湾和苏幕遮,确实是有三分像的。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灿烂的仿佛星辰。
陆子晋看着,不由顿住了,直到林湾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马车是崭新的,和开始的一样,带着景王府的标志,宋义受了伤,驱车的人也换了一个。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一件被褥。
林湾坐着,没有倦意就看着窗户外面一闪而过的树林,草木。
陆子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开口道:“当年苏幕锦出关,走的就是这条路,当时他还说这里秋季落英缤纷,若是有时间,一定带你来看看。”
林湾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那一次出关,是她亲自求苏幕锦去的,也是那一次,苏幕锦再也没有回来。
她心里有愧。
“其实我想说,他不一定怪你,只要你自己能走出来,他都是欢喜的。”
陆子晋目光灼灼,从窗户外面的树木看向林湾:“就像现在,只要你活着,他就一定是欢喜的。”
“皇叔不必哄我。”
听出了陆子晋话里的意思,林湾浅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撑不撑的住,我心里有数,先皇就是中了锦梦之毒,我在床边看着他一点点消瘦下去,太医说还有小半年的光景,可实际上,不过十天,先皇就驾崩了。”
林湾语气淡泊。
她没有说自己,而是说先皇。
从大理寺出来,她就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她迫不及待的入宫,没有再筹谋,就去见了陆廷。
因为,身体的痛,就像是万蚁噬心,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
她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顾锦最初说的半年,到后面的三个月,再到现在,其实过去的,只不过是半个月而已。
或许今天,或许下一刻,她就会倒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死的。”陆子晋同样的看着林湾,他眼里坚定。
“路程只有三天,若是在似水追不上宁忆煊,那就去明国,我不会让你死的。”
陆子晋说完,忽然沉默了下来。
在顾锦第一次给林湾把脉的时候,他就应该去问清楚,而不是一味的想着试探。
那时候,是解毒的最好时间。
可他为了知道林湾要做什么,选择了利用。
也就是因为那一次,害得林湾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林湾扯了扯唇,想挤出一个笑容,最后又无力的抹平了唇角。
“皇叔,你不必勉强,你杀了祝诗名,已经是帮我一个大忙了,哪怕是现在就死,我心里也没有遗憾。”
林湾眼里闪动着泪光,“这样,我也算能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
她是一个不孝子。
唯一能祈求被饶恕的,大约就是平了苏家的冤案。
至于活下去她不敢想,甚至连一点念头都不敢有。
陆子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吩咐:“加快速度。”
马车外面,赶车的人扬着马鞭,挥动间,上京城也越来越远。
林湾托腮看着,最后轻闭上了眼。
昏睡的前一刻,林湾道:“皇叔,我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