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厅出来,顾锦取下脸上的眼罩,抱拳同陆子晋道:“景王安心,今日之事,臣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陆子晋点了点下巴,同宋义道:“宋义,送客。”
确认顾锦走了,陆子晋这才回到房间里,床上,少女脸色一片惨白,连唇瓣都是苍白的。
顾锦说,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伤的不轻。
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林湾的意志力。
陆子晋微微敛眉,心中有些烦躁。
第一次见林湾的时候,便是苏府失火那一夜,他一根羽箭射过去,不曾想被林湾避开了。
那时起,他就开始怀疑林湾动机不纯。
而林湾似乎也有意让他怀疑相府。
第二次,他搜查相府,孙嬷嬷死在林湾面前,林湾却面不改色,这一点,让他更加的怀疑。
后来无数次,他都在试探林湾,每每觉得林湾就是背后真凶的时候,他又发现林湾那么像苏幕遮。
于是,他开始认为林湾就是苏幕遮假扮的,可林湾一次次的表现,又让他觉得,林湾不是苏幕遮。
林湾身上,杀伐气息太重。
为此,他把郡主府的府邸设在了景王府的旁边,连着两次试探,直到昨日,让林湾救下溪沙。
说救人,其实就是他的算计,他想要声东击西,却不想林湾找到了一条和御书房相通的密道。
林湾真的是为了那把匕首回头的吗?
陆子晋神色晦暗。
门外传来敲门声,陆子晋收了眼里的深思,压好被子后,起身出去。
“王爷,人已经安葬了,就在城南的那颗枫树下面,按王爷的要求,立了无字碑。”
“溪沙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只可惜,没能留下一命。”
陆子晋脸上神色沉寂,眼睫垂下,一点点遮住眸里的伤心。
从知道溪沙可能活着,再到准备在茶宴救人,中间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却不曾想,没有把溪沙救出来。
宋义微叹:“或许,溪沙那个样子,活下来才是最大的痛苦。”
想起在暗道里看见溪沙的那副模样,宋义真的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一根根铁钉,不仅能废了溪沙的腿,还有她的手。
估计,哪怕是溪沙活着出来了,这一生难下地行走,估计也会寻短见。
陆子晋没有再说话,负手而立,郡主府,梨花压满了枝头。
陆子晋突然问:“你说那个密道,陆廷知道吗?”
查苏府一事到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一点。
苏府失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那一群人,灭了苏府满门,即使是在凤鸾殿当值的丫鬟都没有放过。
而那个弄暗道,折磨溪沙的人,或许就是一切背后的真凶。
宋义思忖片刻道:“属下以为,皇上应该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事。”
“为何?”
“皇后娘娘菀后,凤鸾殿的宫女都遣散了,一部分在景王府,还有一些不愿离开,可最后都离奇消失了,应该是被藏在了凤鸾殿下面。今天皇上的人从暗道进来了,却迟迟没有找到我们,只能说明,皇上并不知道这个暗道,而且……属下记得,那个樱桃,是祺贵妃身边的人。”
宋义一道猜度说完,又道:“属下只是推测,一切还要查证。”
“不会是林清。”
陆子晋摇头,“林清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有这么精于算计。”
“那……”
“本王记得,当初是祺贵妃身边的水儿死了,相府这才又找了一个丫鬟送进宫里,查查是谁送的。”
“王爷的意思,是直接从樱桃身上查?”
宋义凝眉。
“嗯。”
“属下明白。”
“去吧。”
“诺。”宋义抱拳。
就要从花厅里移开,忽而见的北边天空泛起的火光,宋义愣了一下,急忙道:“王爷,起火了。”
陆子晋转身看过去,眼睛微微眯了一刻,又松开了。
“是镇府司。”
听到“镇府司”三个字,宋义开口道:“属下这就命人去救火。”
“不必,若不让人一把火烧干净了,怎么会以为,本王元气大伤,没心思去查那些事情?”
陆子晋淡淡一笑。
宋义没有说其他的,只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
天色渐沉。
宋南南和宋夫人也携手从宫门处离开,上了自己府上的马车。
陆廷看着宋南南的背影,唇角掀起了一个冷淡的弧度,朝福协道:“摆驾嘉明宫。”
福协会意,通禀了一声,俯身问道:“皇上,今个凤鸾殿起火一事,着实是蹊跷的很,明明烟子那么大,可起火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厨房,也不知道那纵火的人是怎么想的。”
“你是在问朕吗?”
陆廷一个冷眼刀子甩过去,语气越发冷漠。
“火又不是朕放的,朕如何知道那放火之人是如何想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福协惶恐的跪下道,“皇上息怒,奴才不是有意猜度的。”
“起来吧,莫耽误朕去嘉明宫。”
陆廷轻呵了一声。
若不是宫里的人都换了个遍,着实没有什么能人在他身边,他也不会留下福协这个蠢货。
想到这里,陆廷面上沉了下来。
嘉明宫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林清正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盛开的花。
她想起今天凤鸾殿起火,没由来的,又想到了那一夜。
苏府灭门。
她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要杀了苏幕遮。
只是她想,苏幕遮活着,她就永远是一个贵妃。
可是,她把苏幕遮杀了,马上就被送去了皇陵,如今回来两日了,陆廷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曾经她有多么得宠,如今就有多么难受。
贵妃又如何,没了皇上的宠爱,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
不过,只是片刻,她脸上又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这宫中,她唯一需要提防的女人都死了,她还要怕什么?
“水儿,把琴拿过来。”
没有人应,林清回过神,才想起了,水儿已经死了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她微叹,就要叫其他人去拿,却听得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
“爱妃想要弹琴?”
陆廷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林清一愣,急忙从秋千上下来,行礼道:“臣妾参加皇上。”
“起来吧。”陆廷扶起林清,笑道:“爱妃好兴致。”
“皇上都不来,臣妾哪有什么好兴致。”林清道。
陆骁的确有很久没有来了,苏府没有出事之前,他天天都会到嘉明宫,可自从苏幕遮死了以后,陆骁再也没有来过了。
而且,今天在御花园,也是对她格外的冷淡。
若是后宫其他女人回来了,只怕都会觉得,她祺贵妃失了圣宠。
甚至于,她今天也这样觉得,特别是在陆廷说她永不为后之时。
“遮儿才刚刚去了,你又才从皇陵回来,皇叔每日都盯着,朕怎么好来嘉明宫。”
陆廷拉过林清的手,声音渐渐温和:“今天朕说的话,你可莫要放在心上,什么不能为后,都是搪塞母后的,朕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若是你不能当上皇后,那朕的后宫,就只有一个祺贵妃。”
听得陆廷的话,林清心里一片感动,眼里满是泪光,
“皇上。”
果然,谁都不能媲美她的位置,她才是陆廷唯一的解语花,哪怕是苏幕遮的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