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那日。” 司云的话平静无波。
国丧那天,林湾去了景王府,绣帕落了,陆子晋看不出什么,可是他看着那梨花的绣法,突然就想起了苏幕遮。
那种针法,只有罗琦和苏幕遮会。
而两人之间唯一会绣梨花的人,只有苏幕遮。
“然后呢?”林湾继续问。
“送衣服那天。”
林湾垂眸,在心里细细的把那一天的场景回忆了一番,近乎苦笑道,“原来这么早。”
怪不得,司云一早就盯上她了。
可能,她在相府的所作所为,司云也都知道。
林湾闭着眼,身侧的手不断捏着衣袍的裙子。
“所以,答案是什么?”司云挑眉问。
他已经不在意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只希望面前的少女,明确的告诉他。
她就是苏幕遮。
她就是苏皇后。
她没死,她还活着,活的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答案?”林湾仰头,轻笑了声,雨水落在她脸上,她的话音里也多了一点冷漠。
“你不是知道吗?苏皇后已经菀了。”
国丧的钟声敲了那么久,林湾不相信司云没有听见。
“世人的话,我不信。”
“那我先问你一个吧。”林湾笑道,眸里灿烂夺目,“司云,前些日子你回京,为何不进宫领赏,同皇后相见?”
那一场庆功宴上,她强撑着身子,接下那杯酒,不过只是为了拖住时间,看一眼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是,宴会结束,司云都不曾来。
而后,陆廷更是以司云为由,将她软禁半月有余,至死,她都不曾看见司云司雨。
林湾真的很想知道。
司云是不是恨她,已经恨到了……再也不想相见的地步。
司云回头,他冷眼瞧着林湾,声音冷如寒剑:“我以为你知道。”
“我也以为,你知道。”
林湾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手帕。
雨不大,但地上全是灰尘,那朵开的正艳的梨花,就如同被踩在脚下一般。
林湾不由失笑,司云想知道,她是不是苏幕遮。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要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她不能拉上司云一起。
因为,若是败了,那苏家,就真的没有一个后人了。
头上的雨少了一些,林湾抬头,就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司云折回来,伞横在她头顶,遮去了风雨。
“夜里雨大,郡主出府,还是应该撑着伞。”
林湾抬头,司云已经把伞塞在了她手里,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湾看着手里的伞,又看了一眼司云离开的地方,轻叹了一声,扶起了地上的黑衣人。
林湾就近找了一家药店,把人安置妥当后,才往回走。
到了一品居附近,林湾收起伞,从后门溜进去。
窗户外,一个少年斜斜的靠在树上。
宽大的树叶挡去了大半部分的雨,仍有一小滴落在了他头上。
司云似乎浑然不知,只看着那一道影子进去了,方才从树上下来,把宋义拖了出来。
看着那张冷峻的脸,司云笑了声,把人端正的扶着站好,借着月色离开。
——
上京城落了一夜的雨,相府的灯,一夜未熄。
“老爷,金莲的事,该如何是好?”
一夜之间,云以寒头上生出了不少的白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金莲。
林金莲被抓进镇府司,受苦不说,出来在上京城里,肯定再难抬起头。
不仅如此,明日的早朝,林昌卫也会因此,受颇多的置喙。
“林湾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林昌卫微眯眸,缓缓开口。
“可是这能行吗?”云以寒想起陆子晋的话,打了个寒颤,“你也听到景王说的,清儿回来不了。”
“你听我跟你说。”林昌卫细细理了一番思绪,开口道。
“朝廷上,其实只分了两派,一派是皇上,一派是陆廷,丞相府在中间,不偏不倚。”
林昌卫落下两个棋子,又道:“景王是摄政王,虽没有受封,但他的权力,整个大援无人能及。而皇上,是九五至尊,只要他在皇位之上,景王就是臣子。”
“但现在,景王不给相府活路,那我们……”云以寒的目光移到了黑棋的将上。
那一个棋子,代表的,是陆廷。
“不,你以为景王不给相府活路?”林昌卫缓缓摇头,浑浊的眼里渗出一抹精光,“不给相府活路的人,是皇上。”
云以寒沉默了。
“苏府的事,镇府司从来没有停止追查,那一夜,去苏府的,都是相府的侍卫,你以为,皇上是真的重视我吗?相府不过就是下一个丰丞相而已。”
林昌卫划开黑色的将,笑道:“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仁。”
“老爷心里有对策了?”云以寒听不懂林昌卫的话,但能听出来,林昌卫似乎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皇上要相府的女儿嫁进景王府,我林昌卫,可不止金莲一个嫡女,算起来,如今林沫在佛寺修养,已经近半年了,也可以回来了。”
“老爷的意思,是让林沫进相府?”
云以寒觉得有些不妥,又开口道:“昨天景王才拒旨不接,林沫未必进得了景王府。而且,林沫就是进了景王府,也不能换出金莲啊。”
“谁说要换了,重点是,让清儿回来。”
林昌卫狭促一笑,“金莲身边的丫头红果不是也进去了,派人出去多做做样子便行了,景王如今,未必敢动金莲。”
云以寒细细一思索,而后眼中瞬间亮了。
“臣妾明白了。”
“郡主府就在景王府隔壁,明天把那个叫平乐的丫头送过去,还有梨苑的物件,宋嬷嬷,一起送过去。”
林昌卫眯了眯眸,“南阳郡主,可不能放过了。”
“臣妾明白,今天林湾能说出最后那番话,想来心里还是有相府的,而且,五姨娘的忌日也快到了,届时叫上林湾一起去寺里祈福,顺便把林沫给叫回来,一举两得。”
“说的不错。”
林昌卫点头,“金莲的事先搁一搁,保住相府,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臣妾明白,不过……那个叫平乐的丫头,似乎不简单。”
“景王府的人,哪个简单了?”
林昌卫笑了声,语气有些不屑,“景王当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相府吗?要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乐能进来?”
林昌卫说完,起身离开。
雨声嘈杂,云以寒看出去,正好看见林昌卫撑着伞,往三姨娘的院子里走。
吉祥瞧见,开口道:“夫人,奴婢把窗户关了吧?”
云以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吉祥转身,把雕花小窗关了,一边道:“夫人,七小姐是个聪明的,二小姐也是一个守拙的,若是两个人都回来了,四小姐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林清温婉,林沫聪慧。
甚至于比起林清,林昌卫更加喜爱林沫。
而今林湾又封了南阳郡主,身份便是水涨船高,回来地位肯定也不一样了,那时,逊色的只有林金莲。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云以寒垂眸,话里冷淡,“可是要救金莲出来,只有这一个办法。”
“夫人何不打听一下,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林家的女儿嫁进景王府?”吉祥声音低了低,“夫人不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闻言,云以寒抬头,问道:“什么猫腻?”
“先是七小姐,又是四小姐,如今又是二小姐,皇上圣旨都拟了,说明他没有想过其他人,可若是四小姐真去了景王府,那相府一个贵妃一个王妃,这份恩宠,谁受得住?”
吉祥说完,看着云以寒微沉的脸色,急忙道:“奴婢僭越了。”
“你说的不错。”云以寒的目光在吉祥身上走了一圈,而后歪着身子,合上眼眸道。
“既然是一盘棋,那就应该做棋手,而不是棋子。”
林昌卫能下的棋,她也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