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是询问，也是质问。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面对的却不再是熟悉的人。
的确，槿华是回来了，却不再是曾经他认识的那个槿华了。
祁玄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复杂的光芒，再次面对这个用身体替他抵挡了致命一击的女子，他心底执念的歉疚已经消散了。
深思熟虑过后，他棱角分明的谪仙脸庞上，流露出一抹释然，回应道：“阿棠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请你告知下落。”
等了几万年，念了几万年，一次又一次地不惜伤害自己，只为了尽快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
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甚至堕入魔道，随时都可能从云端坠落，成为人神得而诛灭之的魔，却换不回来心爱之人的一声暖心的问候。
槿华脸上笃定的笑意正在渐渐崩塌，连带着身体隐隐地颤抖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稳住情绪，不想让好不容易换来的平静对话时间浪费了，语调中透着浓浓的感伤：“阿玄，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毒女人？”
“槿华，你别这样。”祁玄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阿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也威胁不到你什么，请你不要再为难她了。”
听着祁玄每一句话都不离开打探花妖，槿华隐忍的怒火有爆发的趋势，不自觉间，她身心不统一地作出了两件事情。
理智告诉她不能够在阿玄面前露出马脚，不能够启动魔玄之心的咒语，可情感却驱使着她，让她不得不做。
魔玄之心内，阿棠周围的月白色保护罩正在受到黑气猛烈的攻击，她惊恐地蜷缩着身体，牢牢地盯着周围快要碎裂的月白色光华，在心底一直默念祁玄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给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砰！”
一声烟花炸裂的声音响起，紧跟着泛着月白色光华的保护罩在空中碎成了渣子。
碎片毫不留情地砸下来，打在阿棠的身上，衣服被割破，露出的皮肤也被刮出了好多血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痛！
阿棠眉头蹙紧，因为眼睛看不清楚，所以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般，狼狈地躲避着。
槿华作为魔玄之心的掌控者，居高临下地将阿棠狼狈逃窜的处境看在眼里，才勉强弥补了她面对祁玄不顺心的心情。
忽得，她脑海里灵光一现，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要被阿玄的冷漠折磨，该死的花妖也不能例外。
思及此，槿华脸上不好看的神色骤然消失，扬声道：“阿玄，你是不是认定了花妖是被我抓了去？”
“是。”
听着祁玄快速的回答，槿华眼里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成了黑点，那个快速浮现的念头在这一刻彻底坐实：“行，你想知道也可以，但是首先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放了她。”
说话间，槿华一直在观察祁玄的面色变化，看到他有为难之色，忙不迭地补充：“阿玄只要实话实话，我便会满意的。”
话音落下，槿华等于是在变相地告诉祁玄，只要回答，就一定会放了阿棠，果然，下一瞬就打消了祁玄的顾虑。
“你问便是。”祁玄心急如焚，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触怒了性格执拗的槿华，只能强壮冷静出声。
闻言，槿华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谛霆说过，魔玄之心的世界是她创造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制定这个世界里的规则，自然也包括让花妖听到什么。
“阿玄，我离开你的三万多年时光里，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放下我？”
这个问题，传到祁玄耳朵里的同时，也传到了困在魔玄之心里面的阿棠耳朵里。
阿棠听到那个夺取她容貌的女人声音口中似乎提及了恩人，猛地回神，朝着四周张望，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槿华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冷笑，等着吧，本尊一定会让你心如死灰，活着比死更痛苦。
“槿华，有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祁玄不想让槿华再有感情上的误会，在他心中早已经将阿棠当成为了这一世的唯一，再也接纳不了其他女子的深情厚谊了。
是恩人！
是恩人！
黑暗中，阿棠就像看到了一抹月白色的光华，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心情不由雀跃起来。
槿华将她的表现全部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扬声打断：“阿玄，万事皆有因果，我因为喜欢你，所以不顾一切去帮你挡刀，才得了神识涣散三万年不得重返天界的果，就算我们不能借着这个果，顺理成章地成为守护彼此的唯一，那至少你该给我们的过去一个交代”，为了表示诚意，“就当是为了我今后修行大道，你也有义务帮我跨过这道坎，不是吗？”
祁玄平静的脸庞上，没什么情绪泄露，听到槿华的诉求，不疑有他道：“槿华当真是这么想的？”
“自然。”槿华说着，十分努力地挤出一抹可信的笑意，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偷偷地停用了先前将魔玄之心导入声音屏蔽的术法，接下来，阿棠将会听到祁玄说得每一个字。
沉思了片刻后，祁玄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对面的杀伐果断女子身上，沉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今你回来了，自然是皆大欢喜，我自然也是希望槿华未来的路能够走得更好。”
“阿玄，那我喜欢你这件事情，你待如何？”
黑暗中，阿棠听到了槿华上神的话，她说喜欢恩人！思索间，她已经全神贯注地去听接下来的对话。
“我就想要一句话，你是不是对我动过情？”槿华继续不动声色地将祁玄往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方向引，说得话也是模棱两可的。
祁玄虽然为难，但是想着这些话是建立在告别过去，给过去一个交代的基础上，也就没往深处想，脱口而出道：“自然是有过的。”三万年的歉疚之情，自然算是动了情谊的。
“什么时候？”槿华内心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舞，眉眼间不由流露出愉悦的神色，追问道。
对于祁玄来说，早点把事情说清楚，早点救出阿棠，在这样心情的驱使下，他回答问题也少了许多顾忌，直截了当道：“你倒在我怀里闭眼的瞬间。”也是在那一刻，祁玄平静无波的内心受到了一丝波及，从此让他对槿华的牺牲耿耿于怀，不过也仅此而已。
“这么说，阿玄的确是对我槿华情动了。”
槿华故意强调了一遍，将总结性话里的“曾经”二字直接屏蔽，因此，魔玄之心内，阿棠听到的全部内容就是她精心设计好，刻意让她听到的。
魔玄之心内，阿棠的希望被彻底浇灭了，不停地摇着头，无法接受恩人对她好，其实真的只是将她当成槿华上神替身的事实，绝望的泪水犹如决堤般止不住地往外流……